就这样草草地嫁了,礼钱只过了两百,给爷留上一百,剩下的全缝在贴衣的小兜里。
玉君也是长了这么大,头一回拿这么多钱,像是自己的生命一样,总是不由自主地摸一摸。
东北的冬天是能冻死人的,虽然只有六里来地,下一个小土坡就到了,可是坐马车却也得近半个小时。冬天的雪还大,路上给压得挺瓷实,也挺滑,大车的胶皮轮子压在上面吱吱地响,马不断地打着响鼻,腾起一团团的水雾,很快就消散了。马脖子上胿着串铃,哗哗地响着,能传出老远,偶然碰到出来捡粪的人就靠边站住,等马车先过去。
盖头的红布早已经让哈出的气染上了一层厚厚的霜,让这布有些硬,可感觉能挡风了,感觉气吹到上面能反弹回来,还挺热乎的。
本家送亲的人并不多,只有一架马车,挤一挤也就都坐下了。玉华坐月子,不能出来,玉山来了,穿个大袄,往那里一窝,便一动也不动。他属于那种一棒子也打不出个屁的主儿。
玉君在紧里边,冷风得拐上好几个弯才能吹到她的身上,所以还不算太冷,只是脚不知是冻的,还是别人压的,或者是坐得太久了,麻得难受。想动又动不了,
心思便乱起来,一乱,又有了异样的感觉,想尿尿。怪了,早上也没有喝水啊!
但偷偷地和国良说:“国良,你问问五婶,能不能尿尿。”
国良也没有问,便大声地向赶车的老板儿喊:“大叔,停下车,我二姐想尿尿。”
车上的人便都笑了,让本来冻得死气沉沉的空气有了一些暖的感觉。
车便停了下来,玉君伸手便要摘那盖头,旁边的五婶忙说:“别摘,不到婆家是不能往下摘盖头的。小芹,二柳,去跟你二姐一起去。”玉君的手便缩了回来,不让摘就不摘吧。脚往下一跳,一沾地,软绵绵的,像踩在了棉花上,没有深浅。
五婶是王家老当家王显的五儿媳妇,也就是建国娘高王氏的五嫂,她既是婆家人,又是娘家人,这场婚姻的辈分,一个字,乱。
还好,是平辈婚姻,要是差了辈,那就得各论各叫。
屯间地头,小壕沟还是很容易找的,往下一蹲,隔上几丈远就看不见。小西北风吹得屁股辣辣地疼。
这难道就是结婚?真不该拣这个时候结,要是夏天就好了,不过还有蚊子。
要是能像土行孙一样能土遁就好了,跑得远远的,离开这个地方,反正不想结婚。
可是往哪里跑呢?就这个命了。
回到了车上,五婶又开始絮絮叨叨地说着规矩,玉君是早已经听惯了的。
这个时候车上的人话都多起来,只有国良和玉君在那里干听着,无非还是东家长,西家短,时间却也过得快起来。
这段路也没有多远,下了山就快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