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在下一页找到了柳忠的名字,写着:“白银三百两”。
“原来如此。”柳重荫道。
“林长空这个老狐狸。”柳忠啐道。
“这地租、店租都涨了,外面抱怨可不少啊。”柳重荫道。
“要抱怨去找皇上抱怨去,要打仗、要修皇宫的可是他。”柳忠道。
“爹,今日我在街上看见几个小孩儿,年纪小小的就没了爹娘,好可怜。”柳重荫道。
“可怜的人那么多,朝廷都不操心,你瞎操什么心?”柳忠道。
“爹不如做做善事,给他们一点儿周济,也落个好名声啊。”柳重荫道。
“两万两还没着落,林长空天天催得我火烧眉毛似的,哪有这个空闲?”柳忠道。
“那爹打算怎么办呢?”柳重荫道。
“知州老爷说了,实在不行,还有一个办法。”柳忠道。
“什么办法?”柳重荫道。
“银铜都是现成的,开工再铸就是。”柳忠道。
“开工再铸?”柳重荫惊道,“那这市面岂不要乱了套了?”
“市面乱不乱,不是我一介师爷操心的事,可这两万两拿不出来,这个皇上可不是省油的灯。大人吩咐下来的事,我们要是不办,可没好果子吃。”柳忠道。
“轻则撤职、重则牢狱,实在太严厉了。”柳重荫道,“可是再铸银钱可不是小事,就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这也是不得已的办法了。”柳忠道。
“爹,其实也不是非这样不可吧?”柳重荫道。
“那还有什么办法?”柳忠道。
“启州虽然不算富裕,但也不乏富有之家,何不……”柳重荫道。
“该征的、能缴的,都已经刮过两回了。这些家伙,一个个富必官,官方富,哪一个是好惹的?再刮上哪儿刮去?”柳忠道。
柳重荫顿了一回,缓了声音道:“爹若是觉得这师爷做得辛苦,不如回家安心养老如何?”
“养老?这可不敢想。”柳忠道,“我若在此一日,或还能保得你们平安,若没了这师爷的头衔,岂不是任人摆布?”
柳重荫便不再提此事,转而道:“爹既然这么能耐,可愿帮我一个小忙吗?”
“兜了半天圈子,到底忍不住了不是?”柳忠伸出手指点了点她道,“说吧,我听听看。”
“我有一个朋友的弟弟和处明堂的人闹了点不愉快,爹能不能帮忙说句话呢?”柳重荫道。
“又是青云村的人?”柳忠道。
“爹就是聪明。”柳重荫道,便将六顺之事略说了一回。
“早告诉你不要跟那帮穷鬼有什么瓜葛,好事没有一桩,尽会惹事。”柳忠道。
“他还是个小孩子呢,一时气盛罢了,况且那个人也没什么大事,爹就给我个面子,好不好?”柳重荫道。
“算了,看他身上也榨不出什么大子儿来,就随便给点银钱放了就是了。”柳忠道。
“怎么还要给银钱?”柳重荫道。
“别人虽然给爹这个面子,总不能让人家什么也落不着吧?”柳忠道,“让他们准备五百钱,赎了去罢了。”
“那就谢谢爹了。”柳重荫道。
两日后望云镇衙门升堂。
周方得了银钱,不再揪住不放,口气缓和了许多。
审判之人受了柳忠的话,又得了礼钱,也不再刁难。
只将六顺吓唬、劝诫一番,放了回家。
只是六顺伤重,所以桃叶特意寻了一辆马车让他坐着。
回到家中又请了圆觉大师前来医治,这才慢慢好起来。
仙楼驻星城已归浣月军制下,幽绝自回转净月城。
在大殿上叩拜驰天帝。
“幽绝,你做得很好。”驰天帝满意地道,“你想要什么赏赐,尽管开口。”
“这都是皇上恩威镇边,幽绝岂敢居功。”幽绝道。
驰天帝点了点头:“起来吧。这段时间的确辛苦,就好好歇息一阵吧。”
“谢皇上。”
幽绝叩恩。
既然暂无出兵之令,幽绝便向驰天帝告假,:“幽绝想出京散游几日,望皇上恩准。”
驰天帝便准了,又道:“让子卿同你一起去吧。”
“子卿内务繁杂,多辛苦了他,如今左右无事,我一个人就可以了。”幽绝道。
驰天帝道:“也罢,去吧。”
幽绝当日便独自骑马,离开了净月城。
他一路快马不停,却不去别处,亦不暇去游山玩水、观风赏景,直向东南行去,几日后便来至隐州。
穿出隐州城,径直来到了一座山峰,正是当日驰天庄所在。
上得山来,只见绿树葱茏、飞鸟穿梭,并不见驰天庄之形影。
他依着从前进出驰天庄的法子,来至一处空草地上,伸出右手灌注法力,向前推出,果然便又一次看到了熟悉的大门。
这座驰天庄,他在这里生活了十余年,每一处地方,他都已经非常熟悉。
但是,今日他要找的,却是一个这十余年来他竟从未察觉到的地方。
这个地方如此隐秘,他竟从不知晓。
但是有一个人,他一定非常熟悉。
所以,他没有去别处,而是径直走到了师父的卧房。
跨进这个房间,这里的一切还如离开时一样。
整齐的几案,描绣精致的床铺、雕花的木椅,窗外随着风沙沙作响的梧桐叶……
幽绝开始细细地搜寻每一个地方。
可是他将整个屋子的几乎每一个角落都来回找了四五遍,仍然一无所获。
难道是自己想错了?
可是,如果这里什么都没有了,为什么师父的青门隐阵还将这里守护得这么严密?
他坐倒在床榻之前,望着这个无比熟悉的房间。
这个床榻,他曾经无数次地在这里守候,焦急地等待他的苏醒。
床榻上还铺着他盖过的被子,散发着无比熟悉的、而又亲近的气息。
幽绝转过身来,伸出一手轻轻抚摸着被面,口中道:“师父,这里、究竟还藏着什么?”
他的手摸至枕边,触到了一个不太平整的地方。
他便用手欲将它抚平,然而这一个铜钱大小的地方,似乎并不是床单,有点儿硬硬的。
幽绝心中一动,连忙掀开此处,看到了一个圆圆的黒木旋手,他试着去转动它,纱帐后的墙忽然向一侧挪动,露出了一个小小的门。
“竟然真的有……”
幽绝一时间分不清自己是紧张、是兴奋、还是害怕。
幽绝干咽了一口口水,随即走进了这道打开的门。
一进得门来,立刻感到一阵逼人的寒气。
他无须掌灯,因为这里每隔几步,便点着一盏长明灯。
长明灯下,照着一道长长的石梯。
这些石梯打磨得极为精致,还雕刻着各色荷花图案。
幽绝便顺着石梯向下走去。
一边暗自运起朱厌之力,渐渐地便不觉得冷了。
石梯的尽头,是一片银白,因为,这里堆满了厚大的冰块。
冰室的中间,有一副冰棺。
幽绝走近冰棺,看到里面躺着一个年轻的女子。
她的容颜栩栩如生,还似活着一般。
幽绝伸出手,欲推开冰棺的盖子,却听到一个声音道:“想不到你竟找到了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