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长,怎么回事?这和三公主有什么关系啊?”六顺忍不住在旁嚷道。
“这把匕首就是当年的迟校尉为蒹葭宫三公主所锻造的。”天玄道长道。
“这么说、三公主就是、小棠姐姐?”桃叶惊道。
其余柳重荫、袁丘等无不惊异。
“三公主,如今浣月举国难安,殷家唯有你能担此重任,你必要答应贫道,灭除恶主、还浣月以安宁。”天玄道长道。
宁葭自迟凛怀中直起身来,擦干了脸上泪珠,向天玄道长道:“如今乔凌宇大军就在启州城外,我们只怕难过此关。”
“天意扬善,一定会有转机的。”天玄道长道。
“转机?什么才是转机?”宁葭道,“留悯的毒该怎么解?若天玄道长你有个三长两短,又还有谁能逼出青龙之力?”
此言问出,满屋静默,不闻一声。
突然,门被“砰”地一声撞了开来,只见莫金山立于门外,一张脸上盛怒不休、怒瞪着宁葭道:“原来你真是狗皇帝的女儿!”
“莫校尉,对不起,我……”宁葭歉然道。
“对不起?你当然对不起我们!”莫金山道,“你的老爹自己在皇宫里逍遥自在、酒肉歌舞,哪里知道我们黎民百姓的艰辛?”
“莫校尉,这其中有些误会……”宁葭道。
“误会?”莫金山哼道,“难道我的孩子就因为不小心放丢了一头牛,就应该被他们活生生溺死在河里吗?这是不是误会?”
“什么?”宁葭惊道,“怎么会有这样的事?”
“怎么会?你当然不会知道!你天天吃好的、穿好的,从来就不知道我们的孩子、他们还那么小就要帮忙做工、好每天能喝上一顿粥。更不会知道他们会因为一点小小的过失就要被别人像一条狗一样地弄死!”莫金山道。
“莫校尉……”宁葭望着莫金山激愤、悲痛的脸、和他蕴在眼中的泪光,不知该说些什么。
忽听杂沓的脚步声传来,梁毅带着一队兵士出现在门口,向莫金山拱手道:“莫校尉,要不要现在就把她抓起来?”
莫金山向他点了点头,又转向宁葭道:“从前你那个老爹皇帝就给这帮狗官递刀子,现在你的皇伯父又把我们逼到活不下去,那一样不是你们殷家造的孽?既然你是狗皇帝的女儿,是殷家人,就由你来一并偿还、来告慰我儿子的在天之灵吧!”
“莫校尉、你的心情迟凛理解,”迟凛将宁葭拉至身后道,“不过,这件事并不是她的错……”
“迟兄弟,”莫金山道,“我现在还叫你一声兄弟,要是你还是一味护着这个该死的女人,那就休怪我不念兄弟之情了。”
柳重荫也劝道:“莫校尉,孩子的事,我们也很难过,可是,这真的与将军无关,你不要太激动了。”
“柳小姐,一直以来,多谢你替先生给我们传信,你为我们山寨供应的粮食、衣物我莫某也都感激在心,但是,一码归一码,她是那个狗皇帝的女儿、又几次三番地替那些狗官开脱。那些狗官哪一个不该千刀万剐?可见她的居心!她跟那些狗官根本就是一丘之貉,我莫某绝对饶不了她!”
柳重荫连忙暗暗扯孔怀虚的袖子,孔怀虚却仍是袖手不语。
六顺上前道:“小棠姐姐不是坏人,大当家的,你不要怪她!”
“是啊,大当家的,我们跟小棠姐姐在一起这么久,她是什么人我最清楚了,她真的不是你说的那样的!”桃叶亦道。
“三、三公主……”天玄道长一边喘息、一边叫道,还欲再说什么,却一句话也说不上来了。
袁丘欲上前说些什么,却被圆觉拉住:“阿弥陀佛,解铃还须系铃人。”
“莫校尉,”柳重荫又道,“如今朝廷大军在外,还不知明日是何结局,将军和迟公子他们一定可以助我们一臂之力!”
“如果要靠狗皇帝的女儿才能保得性命的话,那我莫金山宁愿就这么死了,也绝不会皱一下眉头!”莫金山道。
说罢转身向梁毅喊道,“抓住她!”
“都给我上!”梁毅向身后兵士道。
兵士们面面相觑,不敢上前。
“莫校尉……”迟凛再道,宁葭却拉住了他,走至莫金山身前道:“如果这样能让你好受一点,那就随你处置罢了。”
“宁葭……”迟凛惊道,但见宁葭脸色决绝,便道:“既然如此,那我就陪你一起。”
“好,那你们就一块儿做一对鬼鸳鸯吧!”莫金山道。
“莫校尉,这……”梁毅见迟凛如此,有些犹豫地道。
“你们不动手?那就让我亲自来!”莫金山道,上前抓住宁葭,拽出门来,推到院中。
“噌”地一声拔出手中弯刀,“受死吧!”
话音落下,他手亦不停,直向宁葭砍了过去。
宁葭亦不闪避,只等他弯刀砍来。
“莫校尉,不要冲动!”迟凛拔出剑来,磕开了莫金山砍来的弯刀,抢至宁葭身前,将她护在了身后。
“迟兄弟,既然你这样护着这个女人,那就别怪我!”莫金山道,抖起手中弯刀又朝迟凛砍了过去。
“莫校尉!”忽闻一人道,“且听孔某说两句吧。”
却是孔怀虚走出门来。
“孔先生?”莫金山奇道,“请讲。”
“莫校尉的事,孔某深知。”孔怀虚道。
“是,还多亏了先生相救,内人才免于一死。”莫金山道。
当日莫金山的儿子死后,其妻冯氏悲痛难绝,亦投河自尽,正逢孔怀虚经过,将其救起。
他不愿再居旧屋,便带着妻子上了伏龙山。
伏龙山首领陈涛原是他的旧识,后来陈涛不幸死去,便由莫金山接替了当家的位置,逐渐收留了梁毅、朱旭等更多的苦难之民。
“人死不能复生,莫校尉的哀痛孔某亦知晓。”孔怀虚道,“但冤有头、债有主,杀害令郎的是贺老爷,与三公主并无关系。”
“先生,你怎么也替她说起话来?”莫金山道,“你不是曾经告诉我们、最大的祸害其实是那些高堂之上的人吗?”
“没错,草菅人命、为富不仁,这些都源于律法的不公平、也源于制定律法之人他们的立场。”孔怀虚道,“但仅仅杀死几个贪官污吏,并不能改变这一切。”
“孔先生,你说的这些我听不明白,那个该死的贺老爷我三年前就把他杀了,今天我还要这个女人偿命!”莫金山道。
“你已经杀了贺老爷,为什么还这么恨她?”孔怀虚道。
“我、我杀了贺老爷又怎么样?我的儿子、他再也活不过来了……”莫金山忽然掩面哭道。
他压抑的哭声并不大,屋内屋外的人却皆感其悲伤。
孔怀虚拍了拍他的肩膀道:“你率领伏龙山众人起事,难道仅仅是为了报仇吗?”
“当然不是,”莫金山放下掩着脸的手,擦了擦脸上的泪珠道,“我要杀到京城、杀了皇帝,还天下百姓一个太平之世。”
“好!莫校尉果然是有抱负之人!”孔怀虚道,“不过,你真的能杀得了他吗?”
“我……”莫金山一时被他问住,不知该如何答言。
驰天帝血扫御风国、旧图蒙的事,早已远传万里,闻者无不骇然色变。
孔怀虚望着沉默不语的他缓缓道:“也许,有人能杀得了他。”
“先生有把握?”莫金山道。
“其实,我亦不知结局究竟会如何。”孔怀虚道,“不过,三公主、她还不能死。”
“为什么?”莫金山道。
“如今我们至关紧要的是要对付青龙之力在身的驰天帝和朱厌妖魔,这绝不是一件容易的事。莫校尉方才说如果要借三公主之力,宁愿一死。意气固然可嘉,但暴主祸乱天下,绝不止是你一个人的事。我们需要每一个能与我们并肩作战的人。”孔怀虚拍了拍他的肩,“你若真的是为天下人,就先饶过她吧。”
“孔先生……”莫金山道。
孔怀虚向他点了点头。
“好吧,既然如此,我就听先生一言。”莫金山道,“但她绝不能再坐这主位了!”
“这是自然。”孔怀虚道。
“先生可仍不愿坐这主位?”莫金山道。
“莫校尉原本就是伏龙山的大当家,坐这主位亦是名正言顺之事,孔某自会相佐。”孔怀虚道。
“那就仰仗先生了。”莫金山道。
又转而向梁毅道,“梁司戈,先将他们俩给我关起来。”
“是。”梁毅应道,挥了挥手,于是几个兵士上前,将宁葭与迟凛押着,送入将军府地牢之中。
虽是夏日,但夜间的地牢中仍觉寒湿逼人。
宁葭与迟凛互相依偎,感受着对方身上传来温暖。
“他们只是冲我讨还亲仇,你又何必如此?”宁葭道。
“莫校尉并非恶人,只是一时未能想透,你别往心里去。”迟凛却劝起她来道。
“我知道。”宁葭道,“他失去了最珍贵的、唯一的孩子,他的心情我都理解,又怎么会怪他?我只怪我自己什么都做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