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来风吹雨,上京暴雨方至。
裴钧冒雨回到昱王府,一进门便看见背着药箱的大夫面色凝重撑伞欲行。
裴钧出声打断那人的动作。
“方先生,我家公子表情如何?”
却见那人抚须摇头,叹了口气沉沉道:“公子这是心病,药石无灵,心结若解不开,食药仿若食毒。”
说完嘴里嘀咕着便走下台阶。
裴钧朝那人背影恭敬作揖:“先生慢走。”
内室一片寂静,外间守着的女使人手一盆水放在地面,众人压低脑袋,不敢朝里看去。
裴钧经过众人身旁时带来厚重的水汽,踏进门时满室的烛火随着他的到来剧烈抖动。
谢微澜安静立在窗扉前赏雨,浓黑的眸子隐在雨点中。
今岁上京雨水充沛,房前屋外植被疯长。
察觉到有人走近,谢微澜笑了下,拭去额前的细密水珠。
“公子,线索刚查到胡竞渊便断了,属下派洛阳的探子查访过那间铁铺,巧合的是,那铁铺老板,也姓胡。”
满室烛火映得整间屋子明亮温暖,谢微澜回头冲他笑了下。
“是巧合?”
裴钧默不作声上前,合上窗扉,走近时急风灌来,吹熄了最近的一排蜡烛。
他躬身将红烛捡起。
“此二人是堂兄弟,胡竞渊于三年前高中,拜兵部给事中,曾把帖子送到过韩尚书府中。”
谢微澜闻言走到桌前安静坐下。
韩筹,户部尚书,在朝为官十六载,党羽遍布上京每一处。
韩筹儿子韩望津继承其父工于心计,投身于东宫做侍卫统领。
“胡竞渊极有可能是韩家父子揭发,并由韩筹从中作梗除去的。”裴钧大胆猜测。
谢微澜依旧没说话,见他不吭声,裴钧再次开口:“陆瑾年极有可能已经投靠了东宫,江匪出事那一夜,韩望津便曾现身于花萼楼。后续的事情很难不让人怀疑到他身上。”
说罢又再次提心吊胆起来:“公子,我们此举,是同东宫那位作对!”
谢微澜依旧不言语,目光直直望着眼前摇曳的火光。
今日明祯殿上皇帝觐见皇帝之时他曾于韩筹有过一面之缘,那老狐狸冲着自己一个劲儿地发笑,初见的第一句话便是——
“世子同陛下已亡故的十七王爷的确很像,难怪陛下日日召世子进宫,看来是睹物思人……哦,不,老臣说错话了,是睹人思人。”
一句话便扰乱了谢微澜一切心防,以至于进殿禀报时都有些言语错乱。
钩吻一案人证物证全失,剩下的唯一证人也是个深闺妇人,听到此处,陛下罕见地轻咳了一声。
从那一刻起,谢微澜便知道,此前种种心思都白费了。
陛下有意让他担任潜鳞卫首领一职,直授天命,暗中监察百官,负责皇帝指派的冤假错案。
必要时六部三法司乃至禁军都得听从他的差遣。
如此殊荣,谢微澜受宠若惊。
却在领旨谢恩之后,听到了陛下意味深长的暗示。
“澜儿,今日京中事多,你先着手整顿潜鳞卫编队,至于旁的事,不要紧。”
谢微澜只得叩首应下。
“陛下此意,是要包庇太子?”
话音刚落,便引得天地间惊雷滚滚,谢微澜逆着闪光去看裴钧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