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青妹觉得近来老爸有点怪怪,肖家从来没有来往,非亲非故,被日本人抓捕,与龙家有什么关系,龙二爷像疯了一样,不遗余力找朋友托关系,不惜重金搭救肖剑雄,最后找到井田相羽,对方开出的砝码,他照单全收,一一答应。做女儿的长了这么大,还是第一次看到父亲的慷概。
肖家什么人?值得父亲倾力而助。心中有疑团,龙青妹不得不留心在意。经过一番秘密调查,肖家只不过滁城一家外来户,娘三人生活,肖剑雄南京军校毕业,从事军统,叛徒出卖,被日军关押三个月保释。女儿肖兰从小爱唱戏,哥哥考取军校南京上学,便跟随母亲回老家泗县。听说跟随李家戏班子跑码头。肖母更是平凡,一个老实巴结家庭妇女。一家三人没有什么特别之处。
肖兰她见过几次,龙青妹似乎明白什么。肖兰和她长相有些相似,莫不是父亲和肖母有一腿,肖兰是他们爱情的结晶。这种念头刚出,立刻被她否定,父亲年轻风流潇洒,一表人才,他怎么会看上一个乡下妇女?再打听,肖兰是肖家拾来的弃婴,她觉得更奇怪。脑海里像一团浆糊,越搅越糊涂,怎么也釐不清。
武三赖听从荒井的指示,暗中监视肖剑雄。
人一旦失去信仰和意志,变得消沉颓废。肖剑雄借酒消愁,开始迷恋酒色之中,白天喝酒,晚上去歌舞厅小戏园书场消遣打发时光。他爱去的还是美人蕉舞厅,南京人开办的,舞女们都是江南姑娘,姿色出众妖艳妩媚,吸引着小城的商富阔佬。老板娘美人蕉八面玲珑,上下通吃。他见肖剑雄固定时间固定座位,一天不落,独自一人闷闷不乐品酒,好奇过来。
“先生闷坐,找位小姐跳舞?”美人蕉搭讪。
“谢谢,跳舞不会。”肖剑雄回答。
“小姐可以教你呀。”
“我对跳舞不感兴趣。”
美人蕉白他一眼,意思不好跳舞来舞厅干啥?瞅条子。
“小姐陪你谈心?”
肖剑雄摆手拒绝。
美人蕉吃了闭门羹,悻悻而去。既然荤素不吃,不食人间烟火,便不去理他。接连数天,这位陌生客都是如此,每晚石墩似的坐那里纹丝不动,直到深夜。小姐有时去撩逗,都被他打发。美人蕉安耐不住,四处打探,到底是哪路人物?功夫不负有心人,终于知道肖剑雄一些信息。不速之客来路不小,家住西后街,军校毕业军统出身,蹲过日本人的大狱。死过一次的人,当然不是凡角子。美人蕉看到他的价值,有心结交。她端来两杯酒。
“兄弟不介意的话,请你喝一杯。”
“无事云云,借你一方之地消磨时间。”肖剑雄说。
“姐衷心欢迎,喜欢这里只管来。”美人蕉诚恳说。“老弟来这里不唱歌不跳舞,好像心思重重。”
一句话拨动他的心眩,一肚子苦水无处倾诉,话到喉咙又咽回去,和老鸨有什么说道。他只能长长叹息一声。
“白念四年大学,高不成低不就,空有一肚学问,无用武之地。只能无所事事,流浪街头。”
“不嫌弃给姐打打下手。”美人蕉跟风上。她见肖剑雄嘴角上扬不屑一顾,马上调转话头。“姐知道你是高贵的人,龌龊之地玷污你的身份。”
廖靖文虞敏翊不止一次看望他
“噩梦醒来见曙光,人是出来了,将来生活有何打算?”廖靖文对这个同学关怀备至。
“一个人还不好混,一人吃饱全家不饿。”肖剑雄还是一副玩世不恭的样子。
“堂堂的大学生,请靖文哥在县政府找份差事。”虞敏翊建议。
“打住,在新政府里混饭吃,不如当时应了荒井少佐的好意,当一名特工吃香喝辣。”肖剑雄直言不讳。“汉奸饭不是好吃的。”
一句话刺痛廖靖文的内心。
一场刺杀使他魂飞魄散,至今还心有余悸诚惶诚恐。大白天不敢离开县政府办公室,下乡崔粮催款,都是虞敏翊代劳。组建保安队,上下班保镖护送。虞敏翊打掉牙齿往肚里咽,他这个县长是你凑死猫上树,怂恿鼓动。廖靖文本来不是当官的料,一次惊吓半痴半呆木讷愚昧。县长承担的责任,大多工作落到虞敏翊的肩上。县府大院的人都说虞敏翊二当家实权派,就连荒井也这么看,有时县府的工作他直接安排给虞敏翊。
有责有权往往遭人嫉妒,武三赖本来看不起廖靖文,新政府成立的时候,他自以为维持会长直接转任县长。没想到廖靖文当上了,捋捋根系,他的背后原来有虞敏翊掌撑。再往深处观察,这个女人不简单,不仅与一班地方豪绅名流走动频繁,还利用惠子的关系巴结上小城最高掌权者荒井少佐。这个女人究竟什么来头?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武三赖命令侦缉队和手下青帮兄弟对虞敏翊全天候监视和调查。
虞敏翊原籍是山东,十数年前逃荒来滁,父母住在东菜园街,一个姐姐出嫁外地。她单身一人住在县府公寓。在小城念书那段时间,无可厚非,她还是个孩子。小城沦陷之前,她在南京金陵女子大学上学。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几年时间求学,虞敏翊好像突然长大,说话办事老成稳重,表面上看为日本人做事,内骨子好像怀有不可告人的目的。特别是她冒死救走肖剑雄,仅仅是同学关系吗,武三赖认为不会那么简单。抗日分子格杀勿论,何况又是刺客。虞敏翊敢冒天下之大不韪,一定另有目的。他不得不怀疑她是共产党。好在王木千叛变,肖剑雄落网。武三赖也曾向荒井举报过,怀疑虞敏翊是共产党,荒井要他拿出证据,武三赖张口结舌。武三赖不死心,相信自己怀疑有道理,他会找到证据的。
一天虞敏翊上班路上,报童跑到她面前,硬塞进一份报纸,报纸里暗藏一张纸条。
第二天虞敏翊按时来到南湖公园,长椅上坐着一位男士看报纸。她轻轻咳嗽一声,男士放下报纸。虞敏翊眼睛一亮,她认出南京学联他的单线领导老余。
“你怎么才来,半年失去组织联系,等于断线的风筝。”虞敏翊嗔怪。
“我来传达新的指示,革命需要,你以后接受西山根据地党组织领导,配合敌后抗日斗争。”老余表彰。“前段工作不错,积极主动,不仅动员协助进步青年廖靖文接任伪县长,打进敌人内部。策反军统特工肖剑雄工作也进展顺利,今后再接再厉。”
老余发现周围有可疑人,起身要走。
“西山老家怎么联系?”虞敏翊问。
“老家主动联系你。”
老余说完,离开小公园,可疑人掏出枪堵住他。
“跟我们走一趟。”
老余自知逃不脱,咬破前襟的纽扣,瞬间倒在血泊中……
虞敏翊察觉到武三来派人跟踪调查,行动更加谨慎小心。她把这事告诉廖靖文,廖靖文淡淡一笑:
“身正不怕影子歪,你没做出格的事,怕他做啥。”
“和你说,老同学受到外人的欺负,你是县长。对武三赖这种流氓,你要拿出权威,让他知道你这个县长有个性。”虞敏翊委屈。
廖靖文除了劝解,就是安慰,对武三赖束手无策。虞敏翊恨铁不成钢,瞪视他一眼。
“真是烂泥糊不上墙,窝囊废一个。”
“武三来有日本人做后台,把我这县长不放眼里,奈何不了他。”廖靖文振振有词,无奈叹口气。
虞敏翊找到肖剑雄,先是把肖剑雄痛骂一顿。
“看你现在还像个男人嘛,整天沉浸灯红酒绿莺歌燕舞中,无所事事。一场挫折使你意志消沉,难道就这样浑浑噩噩一生吗!”
“混成这样,家破人亡,你还能让我怎样。当年的肖剑雄已经死了,残酷的现实让我看破红尘。什么主义,什么报效党国,统统都是政府糊弄老百姓的政治说辞。哪些党国的精英只停留在口头上,到了危机关头,原形毕露,改旗易帜充当敌人的帮凶。”
肖剑雄一通火气发完,虞敏翊淡定站在一旁,一言不发。
“你怎么不说话呀?”他问。
“该说的说完了,洗耳静听。”虞敏翊嬉笑说。
“你不会平白无故跑来,听我发牢骚吧。”肖剑雄醒悟。
“牢骚满腹,滔滔不绝,让我说话了。”
“对不起,希望越大,失望越大。”肖剑雄歉意。“找我什么事?”
“老同学,聊聊苦衷。”虞敏翊把自己烦恼一股脑儿倾诉。
“你没和廖县长说嘛?”
“他要是顶笼的人,还会找你吗。”
肖剑雄看到老同学这样委屈,又是亲自找上门倾诉。江山好易秉性难改,男子汉的自尊心死灰复燃。
“这个无恶不作的汉奸,死到临头了。不给他点颜色,不知东南西北闹不清方向了。”肖剑雄咬牙切齿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