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从日本宪兵队活着走出来的人,寥寥无几。肖剑雄死而复生,不幸中的万幸。经了解不少亲朋好友不遗余力的帮忙,关键人物除了相羽,还有廖靖文的父亲廖云斋,清流堂主龙二爷。廖老爷子不计前嫌,舍命相救,肖剑雄着实感激。
龙二爷他费解了,清流堂是青帮的总会,堂主更是威严至尊,徒子徒孙遍布城乡各地,黑白两道。龙二爷打个喷嚏,小县城肯定感冒。
肖剑雄决定先去寥宅,感激老爷子。老爷子见肖剑雄登门,热情接待。
“身体没有痊愈,小心出门受凉。”老爷子不放心看看伤痕已经结痂。“这群日本人太狠毒,杀人如麻当儿戏。”廖云斋忍不住痛骂几句。
廖靖文摆摆手。
“祸从口出,小心隔墙有耳。”
“进入宪兵队,我就没打算活着出来。”肖剑雄早有思想准备。当着老爷子面,他再次解释“刺杀靖文不是我干的,是王木千瞒着我私自行动。”
“过去的事不提了,靖文是汉奸县长,你们行刺没有错,何况侥幸一生。即使死在你们枪口下,也不会怨恨,他是罪有应得。”
肖剑雄敬佩老爷子宽宏大度。
“暴露身份的谍工,没有存在的价值。人是要吃饭的,你打算什么营生?”老爷子关心他的生活出路。
“还在养伤,今后的出路没有考虑。”肖剑雄如实说。
“寥伯伯一天天老了,靖文又在政府做事。我看着你长大,知根知绊,广源记的生意不能歇业,愿意给我做助手吗。”廖云斋直接了当开门见山。
“谢谢寥伯伯的厚爱,剑雄不是那块材料,粗人粗惯了,做不得精细事,生意更是一窍不通。”肖剑雄婉言谢绝。
肖剑雄看着墙上老照片,突然想到金蝶花,岔开话题不禁问道:
“寥伯伯见过金蝶花吗?”
廖云斋惊奇反问。
“你认识金蝶花?”
肖剑雄把遇见山猴子,家中藏有古画的经过细说一遍。
“这么说古画还完好无损保存在民间。”廖云斋惊喜。
廖云斋回忆起十数年前那件事。一天深夜,一位中年汉子敲开广源记药行的大门,那天晚上他在药行里接待客商,伙计禀报摩陀岭药工老豹子要见他。廖老板对老豹子熟悉,深山老林里的名贵药材,都是他提供,药工是一门技术活,攀崖越壁身如娇燕,灵活轻盈。贵重的药材都生长悬崖峭壁,廖老板不会亏待药工,生命换来的东西自然高价。
“卖药材不会白天来,这么晚还不打烊收工。”廖老板吩咐。
“老豹子说有急事,晚间来清闲好与你谈谈。”伙计说。
“让他进来,到我的柜房。”
廖云斋把老豹子邀进柜房。
“有啥紧要事,神神秘秘的。”
老豹子喘息片刻,定定精神,从怀里掏出一画轴。廖云斋打开是幅画。画面简洁清爽,一支金蝶花杵立中央,既没题跋也没落款。廖云斋盯视那株金蝴蝶状的花朵,看了许久。这种花他没见过,更不明白画中的含义。没有提拔小序和落款,更闹不清作者的意图。
“这画从哪里得来的?”廖老板问。
老豹把一位路客进入摩陀岭偶尔见着这株金蝶花,花朵金光灿灿十分漂亮,路客准备采摘,一群蜂蝶围攻。危急之时,老豹赶到。他燃着艾草驱赶,救下路客一命。路客现场画下小样,回来加工制作画作送给他,算作救命回报。临走留下一句话,金蝶花名贵,世间可能仅此一株。需请高人指点。老豹觉得廖老板的学问最高,深夜请教。
廖老板接触各种花卉草药,金蝶花从没见过。可能正如路客所说,世间仅此一株,绝无仅有。见过它的只有路客和老豹。廖云斋要求画作留下几天,慢慢研究细读。出于对金蝶花的喜爱,廖云斋临摹并打造金箔饰品。廖云斋透露一个秘密,为了进一步研究金蝶花,他选作植物与草药分类学,留学日本深造。在日本上学和同班同学井田相羽结交好朋友,相羽是本地人,熟人熟事,给廖云斋很大帮助。两人合租房屋的房东,母女俩生活。栀子是个活泼健谈的女孩,她见廖云斋从遥远的中国漂洋过海而来,非常亲和。她说父亲很多年前去中国东北做工,每年都给家中寄钱,前二年突然中断,打听一道前去中国的同事,个个支支吾吾说不清楚。母亲准备攒足路费,带她去中国一趟探清究竟。这个愿望一直没能实现,母亲说,父亲可能不在人间了。栀子对廖云斋有一份特殊的感情,她为廖云斋洗衣洗被,家中做什么好吃的,她也有意留一份。栀子要廖云斋教她汉语,母亲没实现的愿望,她准备去完成。两人渐渐产生感情,毕业时在去留问题上缠产生分歧。栀子要廖云斋留在日本发展事业,廖云斋坚决要回中国,要栀子随他一道,在中国安家落户。栀子说,中国兵荒马乱,处于战争之中动荡不安。廖云斋说,有志青年留学是需要报效祖国,如果学业完成留在外国外,留学没有意义。两人意见不和各执一词,只得分道扬镳。临走,廖云斋将珍藏的金蝶花饰品送给栀子作为纪念。数年后,栀子嫁给相羽,两人通过廖云斋的关系,来到中国,来到江北小城滁州。
廖云斋问起金蝶花饰品,栀子说相羽很喜欢,被他拿走。一次喝茶聊天,无意中聊到金蝶花。相羽说不小心丢失,他怀疑被顾炎偷走,这家伙神秘诡谲神龙见首不见尾。飘忽不定,诡异多端。
“这么些年,对金蝶花研究有新成果?”肖剑雄对金蝶花产生浓厚兴趣。
“有一点肯定,此花生长的地方,一定暗藏着贵重金属,不然蜂蝶采集的花粉和花朵色彩,不会那么黄橙艳丽,耀眼闪亮。”廖云斋欲言又止,他盯视肖剑雄一眼,提醒。“相羽对金蝶花也如痴如醉,不止一次追问金蝶花的出处。”
“他来中国,举家迁移,可能与金蝶花有关系。”肖剑雄大胆猜测。“荒井是相羽的学生,带领先遣队进入摩陀岭在山猴子家,看到金蝶花画作,惊喜若狂,如获至宝。种种迹象,不难看出日本人盯上金蝶花。”
廖云斋点头肯定肖剑雄的分析。
清流堂主龙二爷,肖剑雄与他不太熟悉,可以说从没打交道。念书的时候肖剑雄经常路过清流堂,不经意瞥视一眼,门楼恢弘高大,拱形翘角威武雄壮,廊檐下“清流堂”三个大字遒劲有力。门口一对石狮子虎虎生气,咄咄逼人,一些调皮的小孩都不敢堂前玩耍。肖剑雄对清流堂既畏敬又神秘,龙二爷出门行动十几个彪形大汉前呼后拥,煞气腾腾好不威武。这样一位小城名人从没交情,怎么会从中帮忙?肖剑雄感到纳闷。知恩图报,做人的准则。龙二爷搭救自己性命,出于礼节应该登门致谢。肖剑雄走出寥宅,直奔清流堂。
堂前站立两个彪形大汉。
“壮士,请你禀报龙二爷一声,西后街的肖剑雄前来拜访。”肖剑雄走上前,彬彬有礼。
一个壮汉进去,不多时辰龙二爷出门迎接。
“肖先生大驾光临,万幸万幸。”龙二爷拳抱当胸使上大礼,随邀请步入厅堂。
肖剑雄打量厅堂,豪宅气派,前后三进,头进大厅会客迎友礼仪之处。二进帮会聚集议事商谈堂务。三进教演习武的场所。两旁的厢房,想必生活起居。中堂悬挂翁钱潘三位祖师爷的画像,
两旁挂联:舍身兴邦汗青自是载功德,致力兄弟民生传口碑。横联:以武会友以德结交。香火台上焚香燃烛,贡品齐全。
肖剑雄寒暄一番,聊起家常。
“龙二爷豪侠仗义,广交天下,名不虚传。晚生和龙二爷非亲非故,舍命相救,这样的恩德终生难忘。”肖剑雄感激。
龙二爷的女儿龙青妹从后堂走出。
“俺爹两套方案,先礼后兵,相羽说服不成,他准备带领弟兄们劫大狱。”
“使不得,万万使不得,和日本鬼子万不可硬拼。再说为救我一人,死伤弟兄也不值得。”肖剑雄听了浑身打颤,龙二爷如此大义,究竟为哪般,他一直在琢磨。
“那是万不得已下策。”龙二爷笑说。“相羽还真是有面子,你平安出来,万事大吉。”
龙二爷安排家宴,龙青妹陪客。席间,龙二爷问
“肖先生保释出来,身份暴露军统肯定当不成了,今后营生你作何打算?”。
“特工身份泄露,注定结束军统生涯,其实我也不想这样打打杀杀,整天在刀尖上过日子。当个平民百姓生活过的安逸。”肖剑雄说出心里话。
“既然咱们做起朋友,说说心里话,二爷一天天老了,肖先生我早已观察,你胆大心细,又有军事才华,不如加入清流堂,我这堂主早晚让给你如何。”
龙二爷话没说完,龙青妹连连咳嗽,表示不满。肖剑雄明白人,猜出龙青妹的心思,萍水相逢的陌生人,既不是帮内人,也没做出啥的贡献,一步登天做起堂主,帮内弟兄会顺从吗。
“龙二爷这种想法实属荒唐,即使二爷有此心,剑雄也不会答应。”肖剑雄婉言谢绝。
肖剑雄细细思想,龙二爷如此大度帮忙,绝非仅仅看重他这块材料,将来做清流堂的接班人,一定另有奇缘。
闲谈一会,肖剑雄告辞。
肖剑雄刚离开清流堂,父女两大吵起来。
“我看你越老越糊涂了,这么重要位置,一没讨论,二没允许,你凭什么一人做主,要一个门外汉坐大位,大撒把二诸葛那帮兄弟会同意吗。”龙青妹气得脸色煞白。“即使接位也该是我。”
龙二爷噗嗤一笑,那意思你要是男孩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