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芸心急如焚地跑回花晨月夕的时候,李正德已把躺在暖阁里的景明架到了牡丹堂前院。
凌芸自知烨帝圣旨在前,就算皇后来了也未必有用的,更是不占理的,虽不知细情,可想非是平白无故,但烨帝此举未免太伤父子情分,丝毫不给景明留情面。
可是,她又哪里能甘心,任凭全紫微宫的人像是端着茶水点心看这出大戏。她必是更要闹得人尽皆知,要皇后和景昕都不会坐视不理才好。
于是,她开始撒起泼来,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架势,直嚷嚷着要是景明有个好歹自己绝不独活。可惜,李正德并不吃这招,依旧淡定地指挥着被凌芸嚎叫的有些不知所措的宫人们行刑。
老远便听到了凌芸的呼喊声,本打算猫在床里等消息的莲心终是坐不住了,她翻身下床,匆匆从里间出来。
隔着窗,瞧那两根熟悉的杖刑木死死地朝景明打去。
难得有这样的机会让摆弄她的人感同身受,一想他能尝尽她曾经所难以承受的痛楚,心中便是痛快。
霎时,耳边萦绕不去的她再熟悉不过的女子叫声突然愈演愈烈,莲心定神细瞧,只看凌芸被内宫办的人强行拿捏住手臂,硬拖着前去目睹景明受刑。
瞧那因挣脱不开束缚而憋闷涨红的脸,心中又有些不忍。
“王妃!不得了了!阮贵人又下红了!”
春桃叫嚷起来,从涵韫楼飞奔冲到凌芸身边,内宫办的人突然被惊得停了手。
春桃趁机趴在凌芸耳边道:“主子,快去搬救兵!”
“来呀!掌嘴!”李正德何等机灵,当即指挥人把春桃拉开。
凌芸明白了春桃的意思,拼了命地推搡抓住她的两个宫人,使出功夫,反手挥掌朝他们的颈部劈去。
见此,李正德也有些措手不及,习惯性地甩着拂尘,厉声斥道:“愣着干什么呢?继续行刑!”接着上前拦着凌芸,“王妃,您不可离开这里。”
看李正德突然刁难她,凌芸也不顾规矩,丝毫不给他脸面,对他训斥道:“放肆!没听见阮贵人出事了吗?耽误一时半刻,你的脑袋抵得了她的命吗?”
“王妃误会,贵人身子,自有太医照拂,奴才这就差人去请太医,您还是奉旨在此,不要离开的好。”说着招呼身旁的小宫人,“还不快去请太医来!”
“我倒不知你所谓的奉旨,是奉谁的旨?”
“当然是陛下的御旨。”
“怎么,父皇有对我的口谕吗?方才李公公怎么不跟我说?”
“陛下倒是没有给您的旨意,不过......”
“没有不就得了!你给我起开!”
见凌芸伸手推了自己一把,李正德假意向后跌倒,“哎呦!”
哪知凌芸丝毫不理,反倒是秋菊、冬梅等人跟着内宫办的人蜂拥上前去扶李正德,胡乱拉扯,让凌芸趁机快速逃离。
一时冲进涵韫楼东间,凌芸有些喘不过气来,一手扶着门框,半抬起头,只看莲心迎上前来,“主子,您没事吧!”
“莲心,你怎么下地了?春桃不是说你......”
莲心急忙打断凌芸,一把拉住凌芸,扯着她往南窗走,“我一点事都没有,我诓她的,你赶紧的,从窗户出去搬救兵,不能就这么让他们欺负了咱们。”
“莲心你、我......”
“别你呀我的了,抓紧时间,一会儿他们追过来了。”
也顾不得别的,凌芸便从莲心房间翻窗而出,只看皇后和嘉贵妃一行人急匆匆地朝涵韫楼来了。不禁一掌拍在脑门上,竟一时忘了之前如贵嫔让玉姵去报信了。
“我的儿,你怎么从这儿跑出来了?景明呢?”
见皇后过来,凌芸满腹的委屈,眼泪汹涌而出,直接扑跪在皇后脚下,哭道:“母后,您可来了,李谙达带了人来,说是父皇赐了板子,之后二话不说,拖了景明就好一顿打!”
又不忘添油加醋,“儿臣不知景明因何惹恼了父皇,可也不能就这么把景明给打死吧。”
“胡说!陛下怎么可能打死景明!”
“可怎么打得那么多还不停呢?母后,景明被打得都不出声了!”
嘉贵妃听凌芸这一哭,顿时乱了方寸,急着拉皇后上台阶,“姐姐,还是赶紧进去看看景明吧!”
之后,李义德躬身小跑到涵韫楼前,扬声高喊一声:“皇后娘娘驾到!”
院内的人来不及反应,皇后他们就已穿过涵韫楼,目睹秋菊、冬梅、春桃她们正被内宫办的宫人掌嘴。
而景明像是一条快要翻白的鱼,半死不活地瘫在长板凳上,单薄的寝衣包裹的臀部一大片殷红,已是皮开肉绽。
本是奉旨行刑,可见皇后与嘉贵妃气势汹汹地突然出现,内宫办的人无不忐忑不安起来,呼啦一下都跟落汤鸡似的,畏畏缩缩地扑跪在地,叩头请安。
“皇后娘娘千岁金安,嘉贵妃金安。”
凌芸一心朝景明扑去,一把抱住景明耷拉着的头,仔细打量他惨白的脸,大声哭嚎,直叫着,“景明,你醒醒啊!景明,你睁开眼睛看看我!你要是死了,我可怎么活啊!”
嘉贵妃怒斥一声,“李正德!”
李正德不敢怠慢,躬着身一路小跑,来到嘉贵妃面前,“嘉主子有什么吩咐?”
“是你下令打的秋菊他们?”
“回主子话,这些奴婢以下犯上,所以奴才就替王妃教训他们一下。”
哪知嘉贵妃扬手便是一掌,李正德赔笑的脸刹那僵住了。
嘉贵妃这一掌打下的脆响,竟盖过了凌芸的哭声,惊得凌芸瞬间止住哭腔,跟在场的所有人一起屏息,只看在烨帝面前得脸惯了的李正德丢了人。
“妹妹......”
皇后一时恍惚,只觉得自己眼花,看错了什么,可李正德的脸真真切切地起了五条红印,“妹妹,好歹看在陛下,你怎么......罚人打脸是宫里的大忌呀!”
嘉贵妃紧攥着疼得发胀的手,“是呀,打狗还得看主人,既然他记不住这是忌讳,这巴掌,就替陛下赏他了。”
说着嘉贵妃突然发起狠劲来,咬牙切齿道:“还不快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