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后斜阳,白塔晚晴,塔披红裳,白垩生辉,塔映滢湖,返照塔巅,宝铎和鸣,余霞成绮。
凌芸飞奔过城楼,倚靠在女墙上,一手指着远处的白塔,兴高采烈地回头对景明说道:“看,襄城美吧!”
景明走近凌芸,从容自若地将手搭在她的肩上,低头凝望她:“嗯,美。”
回眸正对景明的眼,凌芸撇嘴,“喂,你不看风景看我干嘛?”
“风景没你美。”
看景明一本正经,凌芸伸手打了景明一下,嗔道:“什么时候学会油嘴滑舌了?”
哪知景明随即半躬着身子,一手扶着墙,一手捂住自己的肚子。“呃.....疼......”
“你这招都用烂了,我也没用力,别装了啊!”
看景明做作的样子,凌芸不禁白了他一眼,心想这家伙怎么这么幼稚。
看景明还不起身,凌芸随手又打了他一下,“哎,见好就收,差不多得了啊。”
话未说完,景明倏然站起身,抬手在凌芸眼前一晃,惊得凌芸下意识闭上眼,“哎呀,什么啊?”
再睁开眼的时候,只看一个竹蜻蜓正朝自己飞来,“竹蜻蜓!”
凌芸惊喜万分,正欲伸手去抓竹蜻蜓,却不想被景明抢先一步拿到。
凌芸扑向景明,“你给我!”一时二人追逐嬉闹起来。
景明回头看凌芸像个孩子一般欢脱,不顾形象对他穷追不舍,浑然不知自己的发钗松脱,摇摇欲坠。
看景明突然站住不动,凌芸已来不及停下脚步,正朝着景明胸膛迎头撞去,“哎哟!”
景明笑着护住凌芸,“小心。”
凌芸一手捂住自己的额头,趁景明不备一把抢下他手中的竹蜻蜓,“哈哈,被我抢到了吧!”
凌芸兴奋地在景明眼前蹦了起来,“你输了!”
看景明含笑上前,朝她伸手,凌芸以为他又要来抢竹蜻蜓,作势要躲,却被景明一手拉住,“别动!钗子要被你跑掉了。”
闻声,凌芸乖乖地站在景明身前,等着他给自己插好发钗。
满天金色彤云,绚烂斑斓,一抹清浅笑靥,旖旎醉心。
凌芸之于景明,是黑夜中的一束光,是沙漠中的泉水,茫茫之间,景明不再是一个人,有凌芸为他哭,为他笑,对他嗔,对他闹,景明才看到了希望,才知道什么是牵念。
凌芸丝毫不知景明正在低头看她摆弄竹蜻蜓,她仍沉浸在看到竹蜻蜓的喜悦之中,笑着问:“你哪弄来的啊?”
就在她将竹蜻蜓夹在两手之间,欲放飞它的时候,突然被景明揽在怀中,而与此同时,她顺手将竹蜻蜓放了出去。
唇角温热,一瞬窒息,凌芸一怔,近在咫尺的眼睫愈发模糊,柔情难耐,刹那沉沦。
残存的意识在消失前想着,这家伙是不是疯了。
这几日,凌芸带着景明遍赏襄城风光,尝尽襄城美食,恣意享受难得的静好时光。
这是他们此生最难忘的日子,因为,是偷来的。
夜来风雨交加,雷声震天。
睡梦中的凌芸被惊醒,迷迷糊糊地眯着眼,电闪雷鸣接踵而来,下意识翻身伸手去抱身侧的人,却扑了个空。
“景明?”凌芸惊坐而起,惊呼道。
几乎同时,纱帐被掀开,借着闪电,看景明一脸惊慌地冲到她面前,急道:“芸儿,别怕,我在呢!”
已经提到嗓子眼的心仍砰砰直跳,凌芸一手掀开被子,几乎是撞进景明怀里的。
景明坐在床边,顺势紧紧地将她圈住,轻抚她的后脑,柔声问她,“被雷声吓醒了是不是?”
“嗯。”凌芸闷闷地应了一声。
“没事,我陪着你,别怕。”
“你不害怕打雷了吗?”
“有你,我就不怕了。”说着景明低头亲了凌芸额头一下,伸手扯过被子围在她身上。
“景明,我害怕。”
感觉凌芸情绪有些不对,景明低下头看她,才发现她的额角浸着冷汗,“怎么了?是又做噩梦了吗?”
凌芸鼻子一酸,点了点头,“嗯。”
“梦到什么了?”
“我梦到莲心了,我梦到她坐在雨里,抱着一个孩子,撕心裂肺地哭。”说完凌芸心有余悸地闭了一下眼。
景明更加用力抱着她,将下巴轻轻放在她头顶,一手拍着她的背,“别怕,只是梦而已,她现在行宫呢,有皇祖母照顾她,一切都好。”
“将来她平安生下的孩子,会怎样?会被接回宫里养吗?”
“我也不知道。”
“我希望不要接回去。”
“为什么?”
“我希望他可以一生无忧,不要像他父母那样,沦落成棋子。”
“一定不会的,既然父皇愿意接受这个孩子,就算接回到宫里,父皇也不会让景晔知道那是他的孩子。”
“会吗?”
“那毕竟是皇家血脉,父皇必定会为他安排一切的,你别再胡思乱想了,好吗?”
“好,我听你的。”
扶着凌芸坐直,伸手用指腹抹去她眼角的泪,景明轻声问:“要不要喝水?”
看景明身披外衣,凌芸抽泣了一下,带着很重的鼻音说:“你刚刚起来喝水吗?”
见景明侧身坐正,透过半敞的纱帐,凌芸看向屋内的圆桌,蜡台燃着微弱的烛火,桌上摆满了纸张,很多边角都半卷着,应该是被翻看很多次之后才形成的。
“没有。”景明很坦然地说,“我在看卷宗。”
凌芸知道景明这次出门特意带了一个书匣子,只是景明平时对看书不感兴趣,那里面绝对不会是书册典籍。
他最大的爱好是绘画,但他用的颜料和毛笔,小小的书匣是如何都装不下的,他也必然不会舍得来回折腾那些宝贝。
能让景明携带出行的,又如此仔细收装的,自然是很重要的东西,但凌芸万万没有想到,他会把这么多卷宗如此大喇喇地带出宫。
“沉船案的?”凌芸试探着问。
“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