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死之后,意识还会存在吗?如果存在的话,这个人的意识又该飘往何方?很久之前,风临就想过这个问题。
但是现在,风临觉得自己似乎找到了一个答案。
人死之后,会坠入到一片虚空中,这里太空太空了。没有声音,没有光亮,没有黑暗,没有疼痛,好像也没有时间,是的,最可怕的是没有时间,又好像有无限空间,又好像没有空间。
那么自然,这里更不会有哪怕是一个人。
那到底有什么呢?只有一缕漫无目的的意识,这份意识没有形状,也不会死亡。只是承载着她的所有记忆,可那些记忆既回不去,也抓不到,甚至都不能重新再看一遍,就像她的意识一样,只是存在着、存在着,然后,就没有然后了。这一切就像是一本书,上面记录着很多文字,很多故事,她可以翻开其中的任意一页,但是翻开了又能怎么样呢?终究不能再变成书中的人,也改变不了什么,甚至读多了,连最初的情感都麻木了,只化为了没有情绪的文字。
风临就这样看着自己的记忆,或者说她只能守着一本厚厚的却又什么都改变不了的记忆。
她就困在这样一个极大或者说极小的地方,这一次,她知道自己走不出去,所以感受到了一种永恒的孤独,原来,这就是死亡吗?
……
……
“我也无法唤醒她。”丹青看着风临对黄裳说。
此时,风临正在黄宫地牢最深的天字一号牢房内躺着,这间牢狱虽为囚禁、审讯之所,却与外面的环境截然不同,并非暗无天日、血腥阴冷。相反,这是一间石室,而且看起来像是天然的,浑然一体,向四周望去,灰色的石板上还有很多纹理,墙面光滑细腻,但又透露出一丝冰冷的气息,坚不可摧。
这里很小,却又极其简洁,只有一张光滑而冰冷的石床,甚至连这床都是与地面一体的,整个牢房给人的感觉就像是掏空穿凿了一个巨大的石头。
风临就躺在这张石床上,闭着眼睛,像是睡着了一样,却好像永远都无法醒来。
“这姑娘可真是奇怪,她到底长什么样子呢?”黄裳说着就坐在了床边,伸出手要触碰风临的脸,想要看看那张人皮面具下的真容。
丹青立刻阻止了她,一把就抓住了她的手腕,黄裳微微疑惑,丹青有些尴尬地缩回了手,说:“碰不得,怕是会烫到你,或者冰到你。”
“嗯?”黄裳不解。
“她的身体一会儿如烈火焚身,一会儿又如冰冻三尺,很是奇怪,还是不要触碰为妙。”丹青摇了摇头。
“当时我用黄笔封住她时便觉得很奇怪,同为异世之人,画笔对青易的效用与我们无异,但对她很不一样。为了封住她,我消耗了大量鲜血和体力,这黄笔在一载之内,可能都无法再行画人之事了。”黄裳淡淡地说。
“当时是什么情况?”丹青问。
“她的体内,有一股力量在与画笔抗衡,我不知是什么,或许这也与她现在的情况有关。”黄裳摇摇头道:“她的秘密实在是太多了,你说她会不会永远都醒不过来了?”
“她一定会醒来。”丹青说。
“所以,事已至此,你总该告诉我一些什么。”黄裳静静地直视着丹青:“白梧真的是出了意外,那你呢,大典那段时间,你去哪了?”
丹青沉默片刻,说:“去了丛冢,所以才有了时间差,风临进入过神殿,阴墨消失了。”
“阴墨?被她拿走了?那可是画笔易主的唯一途径!你现在才说?”黄裳这下是真的动怒了,她深吸一口气冷静下来问道:“墨神降世了对吗?这是神主的意思。”
丹青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但就是这个态度,让黄裳确定了答案。黄裳说:“这便是你所说的神意?墨神选择了这个异世的女子,还是选择了天狼?他要抛弃画世神族了吗?”
“墨神选了她。”丹青指了指床上的风临。
“神,动了凡心?”黄裳想到一种可怕的可能:“那他还是神吗?不对,不可能,她是异世之人,这中间到底还有什么联系?”
“他永远是画世神主。”丹青的语气不容置疑。
“他,想做什么?”黄裳问。
“我不知道,也看不清。”
“天狼夺走了阳墨,夺走了画笔,神主又帮助一个异世之人拿走阴墨,,上次那个骑着玄鸟从天而降的人,就是神主,对吗?”
丹青点了点头。
“所以,神主是不是要抛弃我们?”黄裳的语气忽然变得无比悲凉。
“天道无情,以万物为刍狗,或许根本无所谓抛弃。”
“不,丹青,我会向神主证明,他当初选择神族是没有错的。”黄裳握紧了拳头,脚步坚定地离开了。
房内只剩下丹青和昏迷不醒的风临,丹青沉默着,但连他眼睛上的布条似乎都浸透着忧虑。他拿出白笔,轻轻点在了风临的眉心,原本燥热的风临渐渐平稳下来。
房间内回荡着丹青微不可查的叹息。
……
……
黄裳离开后,黄卫已经等在外面,这时立刻禀告道:“玄阳消失这段时间,是带风临进入了丛冢深处。”
“我已经知道了,风临拿走了隐墨。”
“什么?阴墨被她拿走了?可曾搜身?”黄卫问。
“关进暗牢前,她的全身上下都搜过,什么都没有发现。”黄裳说。
“你怎么了?”黄卫敏锐地发现黄裳今日的情绪似乎不太对,虽说眼前的黄城遭遇了前所未有的危局,但以黄裳的性格,应该不致于此。
“阴墨或许是神主给她的。”黄裳的声音轻得像一片羽毛。
“神主,重新降世了?”黄卫难掩震惊。
黄裳不再说话,沉默着向自己的寝殿走去,眼下不是想这些的时候,身为黄主,她现在有太多太多的事情需要处理了。
“那风临怎么办?”黄卫跟在身后问道。
“醒不来,就不用办,醒了才是需要解决的问题。现在首要该解决的问题,玄阳呢?”黄裳问。
“玄主的弟弟,没有证据不好扣押太久,他刚刚交代之后,便让玄宫带走看管了,但现在既涉阴墨之事,我派人抓他来见你。”
“已经这时候了,你未必抓得到。”黄裳说:“发动秘阁,盯紧他的一切动向,没准儿他就是天狼,就算不是,也是最接近真相的人。”
“是。”黄卫沉声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