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千载以来,玉京楼从未像现在这样冷清过,冷清得已经不再像一个人来人往的风月楼馆,其庄严肃穆倒更像是一处军政要地。因为说是冷清,也不是很恰当,这里其实也有很多人,只不过他们表情严肃,动作轻微,时刻保持警觉。
“你在外面接应我,我自己进去。”风临对胄说。
二人来到玉京楼外时,已经休养了有些时日,身上的伤此时都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
“好。”胄点了点头。
风临沿着熟悉的路线,一路小心翼翼地溜入玉京楼,她基本可以确定玄殷就在这里,虽说不确定在哪,但她的目标是十八层。
一路躲过了很多暗哨明岗,她就这样看似气定神闲实则警惕万分地摸到了十八层外。这里的一应布置如常,穿过那片重重叠叠的屏风墙,便来到了十八层的中心。门上有锁,但这些都难不倒她。
轻手轻脚地推开门,便看见了那张熟悉的桌子,桌子上的文房四宝和茶具都还是以前的样子。风临轻笑一声,随手将衣袖中的玄笔插在了笔架上,那玄笔放在这中间,倒是气质相符,都带着一丝古朴的气息。
这么重要的东西,就被风临这般随意地放在了这里,她环顾四周,又仔细打量了一下,看起来甚为满意,便看了一眼窗子,准备就此离开。
玄笔归还,这黄城大小诸事便与她再无瓜葛了,她已经计划好了离开这里,离开这个到处都是敌人的地方。
就当她走到窗边要一跃而下的时候,忽然整个房间都传来了机关响动的声音,风临立刻将手放在了腰侧别着的三棱刺上,随时准备动手。
窗门、房门瞬间全部关闭,房间床后的画却忽然打开,从里面走出一个人。此人身形笔挺,如茂林之竹,却身穿一袭绣有暗纹的玄衣,在黑暗中走出来,多了几分阴冷的气息,不是玄殷又是谁?
“来都来了,连声招呼都不打就要走?”玄殷语中含笑,面上却波澜不惊。
“你的东西,还给你。”风临一把将玄笔朝着他甩过去,倒像是投掷什么致命的暗器一般。
玄殷接过,用手指摩挲着,然后一步步走向风临,并说道:“生分了许多,你今日似乎对我格外戒备?”
“画世之内,有几个不想生啖我肉,痛饮我血?你这般危险的人物,我更要远离才是,画笔已还,我不欠你什么,你今日若强行留我,怕是要两败俱伤了。”风临说。
“在你的眼里,我就输得这么彻底?”玄殷轻叹一声,嘴角露出一抹苦笑,然后问道。
“嗯?你输什么了?”风临不解。
“嗯?”玄殷眼中微亮,然后说:“兰亭之内,你我曾约定,若我赢了,你从此便站在我这里,你消失匿迹了大半载,不是因为……”
“我都把你祖坟烧了,你还在意这个约定?你外面的手下们可都想把我生吞活剥了。”风临指了指外面。
“哈哈哈哈!”谁知玄殷竟然昂首大笑起来,看起来开怀至极,倒是把风临笑得一头雾水,道:“你干嘛?”
“我连神族同伴的活人都杀,你烧了些死人画像,还当成什么大事了?”玄殷双手环胸,似笑非笑地看着风临。
“你们不是最重视礼法宗亲么?”风临反问。
“那是神族为了统御天下养成的制度,但我就是要推翻神族。”
“你还真是倒反天罡。”风临虽是在骂人,眼中的笑意却已经溢了出来。
“昔日我未曾对你阐明实情,今日我已再无隐瞒,风临,做我的战友,好不好?”玄殷对着风临伸出右手,做了一个邀请的姿势。
“战友?”风临反问。
“死生契阔,与子成说。”玄殷回道。
“我是一个异世之人,你是真的……信任我?”风临有些不确定。
“在你手下吃了这么多亏,我的确很相信你。”玄殷难得开了个玩笑,但那只做出邀请的手,却一直没有收回去。
风临想了想,忽然觉得这样也挺好,似乎也没有什么比这更好的安排,就将手伸了过去。
玄殷握住了风临的手,他的手掌很大很宽厚,有力而稳定地拉着她再度走到窗边,然后按下了一个机关,窗子迅速打开,从这里,他们一起望向下方的街道。
风临这几日便在街道中走过,但如今跳脱出来,方觉得是完全不同的感觉。之前他们站在这里看到的景象还仿若昨日,如今却又完全是另一番样子。
这条街道,曾是都城中最耀眼的明珠,楼阁林立,雕梁画栋,每一砖一瓦都透露着奢华与精致,有多少达官贵人在此繁华竞逐?
但如今,街道两旁,昔日金碧辉煌的商铺虽已不复当时盛况,它们被改造成了简陋却整洁的粥棚、医馆和衣物分发点,炊烟袅袅升起,混合着米粥的香气,飘散在空气中,吸引着饥饿的百姓前来领取一份温暖的晚餐。
街道上,那些淳朴的人族百姓穿着虽然破旧但却干净的衣服,偶尔传来阵阵欢声笑语。也有很多人在排队领取救济物资,或围坐在简陋的摊位旁,秩序竟然空前和谐。
这条永远灯火通明的扬州路,虽然失去了昔日的繁华与喧嚣,但却孕育除了更加珍贵的东西,它如同一位慈祥的老者,让每一位踏入这里的人都能感受到那份来自心底的温暖与力量。
“这就是你想要的世界?”风临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