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母亲在东坝工作时,已经有三女二男五个孩子,大姑娘玉萍已经11岁,二姑娘玉英9岁,三姑娘玉芳和大儿子玉荣是龙风胎7岁,小儿子玉军已经4岁。我妈在生玉芳和玉荣时,因不知道是龙风胎,只准备了一个婴儿的衣服,生下玉芳后,我姥姥又急急忙忙回家找衣服,院子里的人问我姥姥,生了个啥?我姥姥见我母亲一连生了三个姑娘,就是不生儿子,本来心里就很失望,见院子里的人问,就垂头丧气没好气地说:“丫头,肚子里还有一个呢,肯定也是个丫头片子,生了一堆丫头片子。”结果等她把衣服取回去,我母亲已经生下了大弟,我姥姥一见终于生了个带把的,才长出口气,高兴了起来。
我们出生后,一直随我妈的工作调动而辗转于各地,我母亲原来在商业上工作,母亲下班后我们还能见上她,后来当了公社的妇女主任,我们就时常只见到她来去匆匆的背影。
早上我们还没起床,她就早早下队去了,晚上我们睡了,或是准备睡觉时她才回来,加之经常出去开会,好几天,有时十几天不回来,我们也习以为常无所谓了。所以我们虽然跟母亲生活,却很少能见到她,见了也没时间说话,渐渐地我们也就跟母亲疏远得无话可说,我那时候性格内向,见了陌生人就想躲开,家里去了客人也是经常躲着不见,导致跟我妈一起参加工作的许多妇女干部,好长时间竟不知道我的存在。我跟母亲见面的时间少了,也逐渐地产生了陌生感,见了母亲竟下意识地想躲开,有时候我觉得我妈那时候不像家里的女主人,倒更像一个来去匆匆的客人,我们已经习惯了有事找姐姐。
那时候,家里大大小小的事几乎都是我姐姐当家,就连我们几岁上学,起什么名字,谁犯了错误怎样惩罚,这样的事都是我姐姐一手包办的。那时候生活困难,每个人都是按不同的年龄,定量供应粮和副食,我姐就会精打细算地把一个月的粮分配好,平时做的最多的是汤面条或是汤面片,只在周末,给我们做一次碱面,算是改善伙食。每次蒸完馍,把馍切成薄片,凉干、吊起来,然后每天早上给我们每人发一片馍当早餐。我们正是长身体的时候,一片馍那能填饱肚子,调皮的弟弟们饿急了,就拿着杆子棍棒,想方设法把高高吊起的馍馍鼓捣下来几片,偷着吃,有时候,乘馍馍刚蒸熟,姐姐还没来得及放,就抽空子偷上几个藏起来,饿时再拿出来吃。
我姐姐6岁开始做饭,11岁开始蒸馍馍,姐姐工作后,我就自然而然地接过了姐姐的担子,承担了家里大部分的家务活,我上大学后,妹妹又接替了我。我们三个姑娘承担了家里洗衣做饭,直到后来的拆洗被褥、蒸馍炸馍、准备年食等所有的家务活。我们三个姑娘无师自通地学做各种面食,各种炒菜,所以我们三个姑娘做的饭菜一个比一个好,我妈反而不如我们了。
那时候,我们并不觉得苦,我们以为所有的小孩都跟我们一样,自小就干家务,事实上我妈她们那时的女干部的确和我们家一样,都是孩子们小小就开始干家务。直到我高中毕业后,到一个同学家去,她才第一次学的揉面,我听了后简直惊呆了,我那时才知道还有不做家务的孩子,她母亲没工作,一直在家,所以她除了学习,几乎很少干家务。
我们成年后,一次一家人聚在一起,回忆起小时候的事,我们七嘴八舌开玩笑地声讨姐姐,说她小时候如何打骂我们,我母亲见我们说得热闹,刚开始还饶有兴趣地含笑听着,听了半天才回过味来,我们都在说姐姐,却没人提到她,不禁问道:“你们都说你姐姐小时候如何打骂你们呢,那我干啥呢?”
我们听了,愣了一下,不禁哈哈大笑半真半假地说:“我们成天都见不到你,我们哪知道你干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