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点钟两个人从金茂大厦自助餐厅出来。陈笛忘了矜持，只嫌自己吃得太多，胃撑得很，又怪贺扬一味地哄着她吃了那么多。

贺扬说：“不好意思，我也没有吃过自助餐，我一直听别人说吃自助餐要吃得扶墙出来，我体会不出啥叫扶墙出来。今天我这土包子终于有了扶墙经验值了。”

陈笛被贺扬胡说八道的样子整得又气又笑，伸出手想锤他，又觉得不太妥，就放下了手。她想该和他告别了，又心想时间还早，自己回去就好，不要他再打车送了，就朝地铁站方向看了看，试探性地问说：“前面就是地铁站，几百米，我走过去就好，你也早点回酒店休息吧。”

贺扬完全没有想到陈笛出门就要告别，假装不悦地说：“你吃饱了就想跑啊！也不容我回味回味？人说吃人嘴软，我看你好像没有这个自觉性？”

被贺扬这么一说，陈笛也觉得自己道别得有点突兀，好歹应该走两步，铺垫一下，就打算找补一下，关心关心他明天的安排。谁知贺扬抢在她前面开了口：“我听说这里距离陆家嘴滨江不远，陪我去滨江走走？”

陈笛被他的话又逗笑了：“什么听说，滨江就在前面，刚才在旋转餐厅，滨江风景尽收眼底了。”

“对，这么近，不过去走两步多可惜。”贺扬说，又补充了一句：“现在九点，散步一个小时，我打车送你回家，十点半到家差不多吧？”

陈笛心想，贺扬把时间安排得妥妥的，包括之前的旋转餐厅自助餐，细致合理得让她没话说，自己若再拒绝就很牵强了，索性说：“也好，去消消食，今天的确吃得太沉实了。”

两个人走上浦东滨江观景步道，顺着堤岸的护栏向北走。陈笛想起来一个月前他们在外滩，也是从南京路外滩顺着护栏向北走，今天正好是隔着黄浦江两岸的同方向漫步，而同行的竟也是同一个人。这是巧合还是特意？陈笛心里笑笑，没有去追究。反正也就这一个小时的同行时间了，她抓紧一边走一边向贺扬介绍对岸是哪里，上一次他们看到的是什么，两岸隔着黄浦江相对的建筑和景点分别是什么。

贺扬听着陈笛的介绍，微微笑了一下，又摇摇头，还叹了口气，说：“陈笛，多亏有你给我向导，否则，我在上海，简直就是个瞎子，外滩也好，世博园也好，还有这个地方，我来了，看了，好像也没有多少感觉，而听你给我介绍，就好像是不同的世界，风景就那么有趣。”

陈笛说：“我在上海二十年了，了解得多，感受也多吧。”

贺扬又点点头。一阵阵的风从黄浦江迎面吹来，一开始还觉得凉爽适宜，但越往北边走，建筑越稀疏，凉意就更浓了。陈笛忍不住打了个冷战。贺扬看看她两条光光的手臂说：“你冷吧？我光顾着吹风，忘记了你穿得少。”陈笛不想让贺扬看出她的囧，就咬牙说不冷。贺扬还是不放心，说刚吃了海鲜，不好吹太多冷风，就叫陈笛转过身，往回向南边方向走。走了几百米，贺扬看见护栏向里离开江边二三十米处有空着的长条石凳，就招呼陈笛过去坐会儿。

陈笛坐在石凳上，忽然想起来贺扬那天说要和她说件事，而一晚上了，他都没有提，忍不住就问起来。

“这个事，我想了半天，还没有想好怎么开口呢。”贺扬低着头说。

陈笛看看贺扬，实在猜不透他到底卖的什么关子，就试探着说：“你是遇到什么难题了么？可是，以我的能力，好像什么也帮不了你啊。”

贺扬从石凳上站了起来，踱了几步，又转回身说：“我打个比方吧，在路上，一个人是结巴，他向另一个人问路，而另一个人却摇了摇头，你说这是什么缘故？”

“这个桥段我听过。”陈笛不假思索地说：“另一个人也是结巴，他没有开口是因为怕自己开口，结巴着说话，对方会以为自己在学他说话，学结巴说话可是不礼貌的，是忌讳的。”

“对。是这个意思。”贺扬说，又沉思了一会，走过来坐在石凳上，低下头，慢慢吐出一句话：“我，一直不好意思说，但是又觉得不说也不好。”他停顿了几秒又说：“陈笛，其实，我离婚了，我也成了单身，孤家寡人是真的。”

“啊？”陈笛惊讶中的反应把她自己都吓住了。意识到失态后，陈笛又缓缓地问：“真的么？”

贺扬快速回答：“真的。我去年年底办的。”

“你不是说你爱人在美国给孩子陪读么？怎么会办离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