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越周五照例去机场路参加了公司的例会。会议的过程跟往常差不多，都是基本流程，也没啥新鲜事。

会后，牛总单独把李越叫到办公室，给他安排了一个任务：明天晚上请眼科医院的医生吃饭，让李越在眼科医院旁边不远处的华山宾馆预定一个大的包间，并且让财务预支了一万块钱给他。

李越还是头一次拿着这么多现金出门，在公交车上，他一路上都把包提在手里，坐到远离车门的地方，每当到站停靠、有人上下车的时候，他都警惕地观察车门口的情况，并且对新上来的人都要打量一番。

他自己曾经遇到过在公交车上被小偷光顾的事情，知道上下客的时候，如果突然出现拥挤，往往就是危险的时刻。好在一路上还算顺利，他坐在车后门后边的座位上，路途又比较远，总算安全地回到了住处。

李越对牛总简单粗暴的做法也很是有些叹服，她居然这么放心地让自己一个人带上这么多钱出门，其实，还真不如她明天来的时候，带上一个出纳更合适。

此前，李越听房伟说过一件事：张芸之前的那个医药代表并不是正常辞职，而是拿了一个季度的回扣跑路了。当时他跟牛总说的是要去中山出差，但当他把自己负责的几家医院的回扣一起领出来后，居然直接拿上钱就跑回家了。

牛总没有上报这件事，而是自己消化处理了。有些人说牛总是顾及自己的名声和地位，怕上报了对自己影响不好。

但李越后来听陈玲说，那个人是山区的，家里很穷，女朋友家要的彩礼太多，他拿到钱后脑子一热，临时起意，就拿了这笔钱回去娶媳妇了。当时如果牛总选择了报案，他恐怕当完新郎就得进监狱。

李越觉得牛新莲还真是一个很厚道的人，她今天的地位应该也是实打实干出来的，所以才能够选择这样处理那件事。希望那个人应该能够体谅她的一片良苦用心，不要以为别人拿他没办法，更不要因为侥幸逃过一劫而再犯同样的错误。

华山宾馆在广州并不算档次很高的地方，眼科医院的医生愿意选择这样的地方，主要原因大概是比较熟悉，也比较方便。因为这家宾馆离医院确实比较近，走路也就十几分钟，而且宾馆里的粤菜做得也确实不错。李越回来后，先把包放好，然后就去宾馆订了一个明天晚上的包间。

第二天傍晚，李越把钱塞进信封、夹在一堆资料里面放进一个纸袋子，提着袋子溜达着走路去了宾馆。一路上还在想着吃饭的时候该怎么活跃气氛，怎么跟医生们交流和沟通，到了以后才发现，这些事情根本不用他操心。

眼科医院的医生来了10个人，4男6女。菜是牛总亲自点的，她几乎不用看菜单，就熟练地点好了一桌子菜。六个凉菜，八个热菜，两道汤，甜点是一道榴莲酥点心，都是正宗的粤菜，也让李越再一次见识了她的干练和周到。

说是“吃在广东”，李越今天才算有了比较直观的印象，其中有几样东西李越还真是第一次见，比如椒盐蛇碌、马蹄竹蔗鼠肉煲、水蟑螂和沙虫等。

椒盐蛇碌使用的食材，是一条两米多长的活蛇，盘在一个铁笼子里，一直放在店门口显眼的位置，笼子外面贴着一张白纸，写着三个大字：大毒蛇。

李越昨天来的时候就看到了，看来这玩意儿应该比较贵，一直没人吃，所以活到了今天。一位眼科医生说这是水律蛇，在当地也是很常见的，老板那么写，只是个噱头而已。

厨师杀蛇的时候，把蛇的苦胆取了出来，放在一个小酒杯里，牛总让李越倒了一杯白酒进去，敬给一位主任，主任却推辞了。刚才那个说话的医生非要李越尝一尝，但李越只是看了一眼就拒绝了。

他有个习惯：吃东西一定要干净、整齐，那些看起来乱七八糟、或者色彩不好的，都会让他感觉胃里不舒服，也就难以下口。

那个酒杯的外面还沾着一丝血迹，杯子里的蛇胆本来是墨绿色的，表面也沾着一些血液，倒进白酒以后混合在一起，呈现出浑浊的颜色，让人一点食欲都没有。李越甚至担心，自己喝了会不会马上就吐出来。

其他几个男女医生都推来推去的，谁都不愿意要，最后还是那位懂行的医生“勉为其难”地端起杯子一口干了。李越问了身边的一位年轻医生，果然，这位行家是中医出身，怪不得呢。

李越上大二的时候，曾经担任过寄生虫课的课代表，主讲老师是文革前的大学生曹善清老师。曹老师曾经响应国家号召下过乡，教过赤脚医生，斗争过血吸虫，有着非常丰富的实践经验。

她曾经十分认真地告诫学生们：以后到了社会上，一定要管住自己的嘴，不要什么好吃就吃什么，因为很多病都是吃出来的，尤其是寄生虫病。

民间有“生吃蟹子活吃虾”等等风俗，什么醉虾、醉蟹、醉蝎子、还有生吞蛇胆，烤得半生不熟的牛羊肉，这些传统的吃法都是不卫生的，也是引起肝吸虫病、丝虫病、血吸虫病、绦虫病、蛔虫病以及脑囊虫病的主要原因，因为一口吃的而生病，是非常不值得的。

曹老师她们曾经花费了好几年的时间，苦口婆心地劝导当地的村民不要喝生水、一定要把水烧开了才喝，厕所要远离水源，不要吃生的虾蟹鱼肉，蔬菜要用清水清洗，不要在河里刷马桶……

这些今天看起来非常简单的道理，在那个时候却经常不被接受，“不干不净吃了没病”之类的传统习俗虽然很不科学，但也往往是很难改掉的，时至今日，仍然有一些人在坚持这些旧的风俗习惯，尤其是一些食物的吃法，很多人还在追求所谓的“正宗”和“养生”，所以还有生嚼活吞的吃法。

现在，亲眼看着这位中医眼科医生就着一杯酒吞下了蛇胆，还满意地咂了咂嘴，李越突然感觉胃里一阵翻腾。他强忍着不适，笑着问那位中医，这东西是不是真的可以“名目”？

中医眼科医生肯定地点点头：“那是肯定的啦，而且蛇胆还有祛风除湿、化痰止咳、清热解毒的等很多作用，甚至还可以延缓衰老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