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曦她们公司的新产品发布会是在周日，李越问到会的主要都是些什么人，陈曦笑了：“以前还有一些主任专家和大牌医生到场，现在主任和大牌少多了，他们常常让科里的年轻医生或研究生来。”

李越决定去听听，就以研究生的身份，一是见识一下场面；二是作为一个医生、哪怕只是一个曾经的医生，了解一种新进入临床的药物都是有必要的。

到了白云宾馆，李越发现岳主任已经如约而至，就跟他坐到了一起，先闲聊了一会儿闲话。

主持人是大区经理王总，他先向到会的主任、专家表示了感谢，然后介绍了一下会议的议程安排，接下来由产品经理陈曦做新产品介绍。

陈曦并不是学医的，但她是师范学院英语专业毕业的，受过专业训练，讲课也是基本功，所以她讲得精彩生动，深入简出，尤其是把各类资料领会贯通，融合运用得很好，把两种药的药代动力学讲得清楚明了，不知道的还以为她就是药学专业出身。

茶歇之后，来自伦敦大学药学院的一位教授做了学术专题讲座，陈曦作现场翻译，他讲的是抗菌素的应用现状。

让李越留下深刻印象的是，国产药物的基本药效是达标的，但纯度一直上不去，所以药物过敏等副作用比较多，这也是目前最难克服的困难和差距。

现在很多国外的制药企业已经在国内开设了药厂，但跟汽车行业的发动机技术限制一样，药品也存在着关键技术引进难的问题。

午休的时候。每个人发了一份盒饭，比较丰盛，两荤一素，有鸡腿，有卤蛋，还有一个汤。吃完了饭，个人自便，有人在现场坐着打盹，也有的出去溜达，下午一点半继续。

下午首先先是一位医科大药学院的教授的讲座，讲的是某种药物的作用机理与学术研究成果。然后是一位临床主任的应用分享，之后进入自由提问和交流阶段。

李越这时候体会到了专家们的良苦用心，这确实可以给低年资医生和研究生们一个难得的学习和交流的机会，这也是在学校里无法得到的机会，同时也是他们接触真实的学术应用和自我提高的机会。果然，提问的大多数是年轻人，交流也比较活跃，气氛很融洽。

但还是有一位研究生提了一个比较尖锐的问题：今天这个会，到底是学术推广、还是药品促销？如果是学术推广，为啥还要跑到这么高档的宾馆，又是给路费、又是发奖品、纪念品的？如果是促销会，倒不如直接说回扣就好了。这孩子的情绪看起来有点激动。

大区经理王总先出来解释，说他们的药品是从来都没有回扣的，至于其他的，作为一种学术推广的基本模式，无论是国内还是国外，也早已经成为了惯例，无可厚非。

但这个解释似乎并没有让研究生们满意，一些人开始低声议论起来，声音也越来越大，似乎还引起了争论。听得出，他们在说的主题是该不该拿回扣的问题。

确实，那个年代并不是所有的医院都有药品回扣的，这股风气还主要集中在发达地区和大城市，但这些研究生毕业以后会去往全国各地，他们带走的不仅是从导师那里学到的技术，也有为人做事的风格，工作作风、甚至手段，回扣、红包这些东西自然也会跟着他们一起蔓延开来。

李越想起去年发生在山东某个二甲医院的一件事，这家医院的一位朱治医生到上海某家大医院进修，因为病房满床，一个病人一时收不进来，家属为了早几天住院，一下子给他塞了六千块，声言只要进来、住走廊加床都行！这位医生似乎一下子开了窍，不仅向原单位申请延长进修一年，后来干脆离职不回来了，去了一家民营医院。

李越跟岳主任对视了一眼，试探性地问了一句：“您老人家上去说两句呗？”岳主任摇了摇头，轻声说：“这个话题比较敏感，我恐怕说不好。而且熟人多，也不好说。”

李越望向了陈曦，看见她也在看自己，就干脆站起来，向旁边的人要过了一个话筒，说：“刚才这位同学提出了一个非常好的问题，这恐怕也是一个让很多同学备受困扰的问题，我也想谈谈自己的看法。”

陈曦在大区经理耳边说了几句话，经理看了看李越这边，然后做了个“请”的手势，说，“这确实是个好话题，不如你干脆到讲台上来说。”

李越犹豫了一下，猜想陈曦可能是因为听过自己在联盟会议上讲的有关回扣的那些话、而对自己有信心，所以让大区经理给自己个机会，于是他走上了讲台。

李越虽然没有接受过讲课或演讲的专业训练，但好歹也已经当了五年老师，所以并不怯场，讲课他还是不怕的。

他先清了一下嗓子，向台下鞠了一个躬，然后从容地说：“各位专家、教授，各位同学，你们好！首先感谢王总，让我有机会跟大家分享一下我的一点体会。

刚才那位同学提出的有关回扣的问题，也是我们很多年轻医生和学生经常讨论、也必须面对的问题。接下来我就谈谈自己在这方面的一点看法，请各位专家老师和同学们指正。

为了正式一点，我临时给我的发言拟定了一个题目嗯~就叫做‘医生也是人’。”

台下立刻安静了下来，研究生们停止了讨论，一齐看向李越。李越环顾了一下会场，停顿了两三秒钟，然后开始了他的发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