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秦国使者来的目的就一个,要求我去雍城和诸王子世子一道学习。好大的口气,这明摆着要我去当人质呀。这些年,西秦国国力日益强盛,东击西讨、南征北战,十战九胜,几乎没有败绩。就在今年开春,西秦大军同时与楚、蜀交战,两国皆大败,楚军死伤近十万,大片领土被占;蜀国更惨,国都被捣,元气大伤,除国主侥幸逃脱,百官及宗亲基本被俘虏,押往秦国为奴受苦。西秦威服各国,成了公认之霸主,西秦皇帝要求诸国王子世子须至雍城学习仁义礼仪等。适时,西秦有带甲武卒百万,战马万匹,周遭各国皆俯首帖耳,不敢不从,于是纷纷听令,把自己的儿孙送往雍城学习。没有派王子世子的国家,要么距离太远,暂未得到消息,比如中山国、东夷国;要么已经和西秦处于剑拔弩张状态,比如燕、赵、辽。而我们新秦与大秦的关系有些尴尬,说起来,秦国国君其实是我的伯父。当年父皇因嫡子与长子之争烦扰不已,才来至新地立足,两国很久都没有联系。今次秦国主动出使,却是仗着霸主的地位,要我去雍城,当然令人气愤。
父皇问了我的想法,我当着秦国使者以及诸礼部大臣的面道:“去与不去其实全凭秦国国君态度,若是久念伯侄之思,吾自欣然前往;若是只做质子,去留无法,我是断不肯。只不知秦国国君何意?”秦国使者周焕闻言愕然,只说问禀后再作答复。看着周焕返还西秦,我心情大好,自以为彻底打发了秦国使者。没想到两个月后,这周焕竟又来了,还认真回复称:“圣上从未与亲侄相见过,家怨不及子孙,当然是思念的紧。”我自然不想去,于是问父皇怎么办,父皇却道:“既然你伯父想见见,你正好去长长见识,何不了愿?去吧。”我的天,没想到父皇也认为我该去雍城,这是怎么了,难道父皇是畏惧西秦强盛国威吗?
虽然很不想去,但没敢忤逆,只得在父皇和西秦使者的面前答应去雍城。我把消息告诉了珮兰,珮兰非常吃惊,她不理解父皇为什么会鼓励我去雍城。我也不理解,于是求珮兰去父皇那里探探底,为什么让我远赴关中。珮兰当即去面见父皇,回来的时候,珮兰怒气冲冲,我问什么情况,她却责怪我不敢违抗,不想去就直说呗。我挺纳闷的,后来才听朱静说珮兰和父皇大吵了一架。父皇认为我整日钻研玄奇,消磨生命,倒不如去雍城见见世面,行万里路、读万卷书。珮兰却直说我的事,常人没法理解,但那谷星巨人正是印证。不说谷星人还好,一说谷星人,父皇更来气,因为谷星人在朝堂上这么一闹,惹得文臣武将一个个人心惶惶,信佛拜神。乌烟瘴气,父皇最讨厌这些故弄玄虚的玩意,再真实的亲眼所见,不过是更逼真的障眼戏法,不足为虑。“列位臣工看不清,你龙珮兰也看不清吗?果真是妇人,天下仍旧是这天下,岂会因一两个什么所谓谷星巨人就能改变?珮兰,你若还是这般冥顽不灵,执拗莽撞,就不要和太子随行去雍城了,瞧瞧太子现在什么德行。”珮兰也是怒了,强忍不住怒火,直接和父皇理论起来,吓得宦官侍女低头耷耳,大气也不敢出。吵得急了,父皇随手拈起一盏茶杯,“啪”得一声摔在墙上,稀碎,茶水溅了一地。珮兰见状便不再争论,扭头就走,走时怒气没处撒,一脚把父皇院子里的花盆踢烂了。
我从宫女宦侍打听来争吵经过后,自知珮兰所为无异于火上浇油,去雍城之事已是板上钉钉了,且不能与珮兰同去,这太折磨人了。我明白父皇脾气,去求母后也无济于事,只得早早收拾行李,准备启程。果然,随行人员三百余人中没有珮兰,看来这次父皇是真的很生气。珮兰请旨归新都郡,父皇允了,后又下旨调之镇守边关,那是后话。
且道我从金陵出发,一大早,别了父皇母后,坐上颠簸摇晃的舟舸,在波光粼粼的江面上启程。我们先是走的水路,逆水行舟,白天景色繁盛,五光十色直扑眼底。可到了夜晚大不相同,从来没有在夜晚看过江面,风有点紧,周遭静谧诡异,只听得船破水劈浪声。颜色全部被黑色染成一体,仿佛那才是世界的本来面目,连月亮都躲了起来。夜深了,我倚靠在栏杆上沉思,想起谷星人的话,望向泰尊光甲。此番去雍城,带了泰尊光甲,泰尊光甲在烛火的微弱光芒中依旧漆黑发亮,灯笼里的光芒随着船的轻晃而跳动,一瞬间我恍惚了,仿佛是参悟到了什么,可是认真收拾思绪时,空空如也。
水路走了十余天,改换官道,马车吱吱悠悠。晚上就在驿站休息,伙食也没有京城那么可口。起初,一直都在我新秦国境内,畅通无阻,沿途官员莫不殷勤迎送、百姓莫不箪食壶浆、恭恭敬敬。走了二十余天,出了国境,借道楚国,麻烦找上了门。进入楚国境内,早已告知楚国君主,得到允行。沿途秋毫无犯,本本分分,只管赶路。可到了荆州城,遭到了楚官兵拦截。原以为是简单的盘问,没想到竟把我们聚集在一大院,名为审查,实为关押软禁。每日都有人被押出去审讯,有的遭到恶意辱骂毒打,简直不可理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