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书记，不好了！”
“下面的全都是记者。”
“他们……他们想要找您问个说法。”
秘书的声音有些颤抖，他看向站在原地，有些眼神迷离的董成浩，略显结巴的说道：
“要不……我让人把他们疏散了？”
董成浩的脸色，十分难看。
今天，他算是把人丢尽了。
他做了这么多年的一把手，还是头一次经历这样的事情，说起来……这心里的心思，和此时的办公室如出一辙：一片狼藉！
该怎么办？
说实话，董成浩并不担心，也不害怕，他唯一的感受就是：丢人现眼！
身为潼川省一把手，这种事情，甚至算不上什么错误。
只要他没有违背原则性的错误，这点事情，根本不会拿他怎么样。
可是，现如今，这件事儿，闹得人尽皆知，搞得满城风雨。
现如今，哪怕是董成浩，也感觉到了一丝无力感，和被动！
他站起来，没有理会秘书，而是站在窗边，看着门口一群记者们，想要挤进来。
这间办公室，他呆了好几年。
这里的格局、风水、采光任何都是最好的。
可他的心情，却是如此的糟糕。
良久，董成浩开口了，对着秘书说道：“收拾一下房间。”
“下面的人，不用理会！”
“多大点事情。”
说完，董成浩直接离开了办公室，朝着外面走去。
秘书看着此时的董成浩，再次恢复到了往日里气定神闲的姿态，那一张国字脸上，却也是淡定从容，便松了口气。
正如董书记说的那样，别说他身为潼川省一把手了，就是他区区一个秘书，也能把这件事儿摆平。
果不其然！
在董成浩离开办公室后不到半个小时的时间。
这群秘书相继接到了上级部门的电话，离开了现场。
他们哪怕想要报道这件事儿，可是……他们也不敢。
这群记者基本上都是官方记者。
说白了，只要他们不想丢掉这个饭碗，借给他们十个胆子，也不敢为难一个一把手！
紧接着！
互联网似乎失忆了一般，和陈路以及那一篇文章的相关视频、报道，在不到一个小时的时间内，全部下架！
这个速度，堪称恐怖！
网上甚至于你主动搜索，也看不到了类似的字眼。
潼川省这边的官方甚至搜索“董成浩”、“陈路”、“数据造假”等词汇，都直接被短暂性的屏蔽，根本无法查询到任何相关线索。
那些想要趁机分羹的一些网红，甚至于视频都无法发布！
这就是权力的力量。
在很多人看起来“互联网言论自由”的时代里，他们的力量，依然只是蚍蜉撼树。
一个堂堂封疆大吏的能量和手段，足以让这些东西，全都消失！
等董成浩再次回到办公室的时候，房间里已然恢复到了之前的模样。
所有的杯具以及用品，瞬间焕然一新。
似乎……这件事儿，根本没有发生一样。
因为他是董成浩，仅此而已。
坏掉的东西，换掉即可。
说错的话，删掉即可！
他有这样的能量，自然也有这样的手段。
可是，互联网的记忆，就如同那茶杯摔在地上，对于地板的损伤一样，看起来不起眼，但是……依然有迹可循。
特别是，这些东西，可以被删掉。
但是，存在的，就是存在的。
哪怕董成浩如何掩饰，这一次，他在省委大院内，却也让人看到了他的错误！
这些东西，会藏在有心人士的心里，等到慢慢的生根，发芽，直到……捅破地面，盎然生机的一天。
……
……
夜幕降临。
灯光开始点缀这一方天地。
杨明亮坐在家里，耐心的等待着今天的电视。
可是，他看到了十一点半，夜间新闻也播放结束之后，也没有收到任何关于陈路的线索。
似乎，这一切都没有发生一样。
他不甘心，他继续搜索，却也同样没有看到任何新闻。
胡子拉碴的杨明亮站起身子，恨不得把电视锤烂！
他无比愤怒生气不甘心！
“凭什么！”
“凭什么他陈路每一次都可以这么顺利？！”
“他陈路何德何能？！”
“他……”
妻子这时候带着儿子走了进来，看见杨明亮满脸胡茬，整个人如同流浪汉一样，身上甚至散发着恶臭！
“你就不能去洗洗澡？”
“还有，我爸说前几天有个医院答应你了，你怎么不去上班啊？”
这段时间，妻子不在家，带着儿子出去旅游了几天。
过年的脚步一天天逼近。
孩子们也放了寒假。
杨明亮听见妻子的话，顿时一眼瞪了过去：“你闭嘴！”
“有你说话的份儿吗？”
妻子皱眉，心情也有些愤怒：“我闭嘴？！”
“好你个杨明亮！”
“你算什么东西？”
“如果没有我们家，你能做主任？”
“还不是你自己作的！”
“你瞧瞧人家陈路，得罪了市委书记孙铭恩又如何？就连那潼川省一把手，董成浩，又能怎么样？”
“你惹不起人家，你骂我？！”
“你算什么东西？！”
杨明亮听见这话，整个人心里的防线彻底被撕碎了。
陈路已经成了他的心魔了，听见妻子这么说，杨明亮直接蹭的一下走了过来，满目凶光，一只手直接抬起来指着妻子：
“你他妈说什么？！”
“你有本事给老子再说一遍！”
杨明亮的这一番架势，宛若是凶狠的罪犯，满目凶光，眼神通红，满脸络腮胡，蓬头垢面，凶神恶煞！
可妻子从来不怕他。
因为杨明亮所拥有的一切，还不是她们家的？！
想到这里，女人直接一把拍掉杨明亮的手，甚至于抬手指着他，满脸冷漠，甚至带着几分刻薄和薄凉，尖锐的声音响了起来：
“怎么着？杨明亮你还敢打我？！”
“你打我啊！”
“你有本事动手啊？”
“你现在吃的喝得住的用的，哪个东西不是我的？”
“我告诉，我偏要说！！”
“你就是个废物！”
“你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失败者。”
“你儿子被陈路都欺负成这样了，你做了什么？！”
“你在陈路面前就是个屁！”
“你还说你是男人呢？你的男人雄风呢？你去打陈路啊？”
“你打我算什么本事！”
“呸！”
“我他妈这辈子最后悔的事情就是嫁给你！”
女人的声音尖锐无比，而杨明亮此时却已经到了崩溃的边缘，他呼吸急促，肩头耸动，身子都有些颤抖，胸腹起伏之间，那一双手已经紧紧地攥成了拳头。
此时此刻，任何话语他都已经听不进去了。
陈路！
又是陈路！
凭什么是陈路！
而这时候，偏偏……那个曾经多次霸凌陈着的小男孩，杨明亮的儿子突然说了句：
“就是！”
“你就是个废物！”
“凭什么我要转学啊？”
“都怪你，现在都没有人和我玩！”
“我妈妈说得对！”
孩子的这一句话，成了压死骆驼最后的一根稻草。
原本杨明亮已经是在极力控制了，他知道自己失败，可是，当妻子那一番无情刻薄凄凉的话说出来的时候，杨明亮已经到了崩溃的边缘。
可他依然在极力控制！
他内心最后的一丝丝柔情还在。
这个家……
还在！
可是，当他儿子亲口说出来这一番话的时候，这一刻……一根弦……断了！
伴随着内心深处轻轻的“波”的一阵声音响起。
杨明亮内心最后的那一颗宛若玻璃一般满是裂痕的心，彻底碎掉了。
他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
毁灭吧！
所有人，都毁灭吧！
他低着头，没有任何犹豫，直接抬起脚，狠狠地朝着儿子踢了过去。
那巨大的力道，直接让男孩砰的一声，飞出去好多米，倒在地上，一阵眩晕！
妻子正要大声吼叫：“杨明亮你疯了！”
杨明亮此时直接站起身，一把拽住妻子的头发，狠狠地拖着朝着房间里走去。
而妻子此时也已经倒在地上，被巨大的力道拖着头发往前走。
撕心裂肺的声音从口里喊出来。
可是，杨明亮……置若罔闻一样。
“都怪你！”
“你他妈的教的好儿子啊！”
“啪！”
“好啊！”
“这就是你教的好儿子？”
“啪！”
“如果不是他，能有今天的事情吗？”
“碰！”
就这样，杨明亮一边打，一边撕心裂肺的宣泄。
和一个疯子没有任何区别。
他从来没有家暴的倾向，这么多年来，他也很少动手。
可是，此时此刻，他竟然感觉到一种宣泄感。
他抽出一根高尔夫球杆！
一下！
一下！
接着一下！
狠狠地朝着自己这个亲爱的漂亮的保养的很好的妻子砸了下去。
剧烈的疼痛，让女人哭的撕心裂肺，喊得痛不欲生。
“求求你，放过我！”
“明亮，我错了！”
“我也再不说你了！”
“明亮……求你了，放过我……我真的错了！”
可是……
这一切，都已经晚了。
这个世界上，有一种伤口，最难愈合。
当身体受伤了，会慢慢养好，甚至恢复如初。
可是，当一颗心彻底碎掉之后，却无从下手。
此时的杨明亮，在经历了人生中最大的挫败之后，此时此刻，被妻子，被儿子，被他最爱的，捧在手心的两个人，给彻底击碎了内心。
他已经忘掉了所有！
只知道奋力挥动球杆。
一下！
又一下！
他不知道打了多久。
只知道，换了两根球杆。
甚至于……
下面的女人什么时候没有了声音，他都不知道。
而这个时候，儿子似乎醒了，他急匆匆的跑了过来。
当他看到血泊里的母亲的时候，整个人都傻眼了。
“妈……妈妈！”
“妈妈你怎么了？！”
“妈妈！”
“你……你就是个恶魔！”
“你……”
孩子指着杨明亮，声音有些颤抖的说道。
可是，杨明亮没有说话，也没有生气，甚至……还笑了笑……
是啊！
我是恶魔？
你是谁？
小小年纪就敢如此校园霸凌。
你算什么东西！
但是……
杨明亮还是放过了他。
随后，他回到了阳台上，看着窗外，他点着了一根烟。
他后悔了！
真的……
他后悔去得罪陈路了。
也后悔自己做出来了这么多傻事儿。
更加后悔自己打死了自己的妻子……
可是……
这世界上，从来没有后悔药。
随后！
杨明亮看了一眼儿子，此时的儿子，同样转过身来盯着他。
杨明亮走了过去，用沾满血的手，摸了摸已经吓傻了的儿子。
“怕了吗？”
“这就是霸凌。”
“知道吗？”
“我不是一个好爸爸，也不是一个好丈夫。”
“甚至都没有正确的教导你成为一个多么好的人，或者多么优秀的人。”
“可是，我今天，给你上一课！”
“你现在应该知道，被打了以后那些人多惨了吧？”
“呵呵呵……”
杨明亮笑了笑，继续说道：“施暴者！”
“从来都需要惩罚的。”
“我告诉你，杨晓飞，我不欠你！”
“可是，我欠你妈的。”
“我这辈子还不了了。”
说完，他淡淡的吸了一口气，沉思许久，回头看了一眼这个“家”……然后走上了窗台，跳了下去。
杨晓飞整个人站在原地，如同提线木偶断了线一般！
……
……
全智光会议没有结束，就立马离开了医院。
坐在房间里，他整个人脸上都是难以置信。
到现在，他依然不敢相信，陈路这一篇文章，竟然真的被《柳叶刀》录用了，而且是封面期刊。
这个突如其来的新闻，真的把他吓了一跳。
要知道，这一篇文章，是他亲自毙掉的。
这算不算责任？
还有！
他公然在新闻发布会现场，对陈路进行那一番话不利言论，该如何？
全智光不是董成浩，没有这么大的官职，更没有这么大的权利。
哪怕父亲是领导，这又如何？
董成浩说错了话，做错了事，情有可原。
但是，他不会！
而要知道，国内登上《柳叶刀》期刊的人本来就少之又少，而登上《柳叶刀》封面的人，更是人中龙凤，几年都不见得有一个。
而万一这一篇文章登上了封面，会带来什么样的反应？
不言而喻！
但是，他不知道的是，即便陈路登上了《柳叶刀》，可是这的确是不利于潼川省的医疗卫生啊？
为什么聂国平他们会如此相信陈路呢？
这个问题，全智光根本无法解释。
董成浩现在压根不接他的电话。
显然是在避嫌。
可是……
自己该不会出问题吧？
想到这里，他顿时内心多了几分惶恐不安。
他他妈的只是下来镀个金，为什么要给自己找事儿啊。
全智光内心多了几分无奈。
这时候，他的电话响了起来。
是方宏杰的。
看着来电显示，顿时全智光气不打一处来，会议上的事情，他现在本身就有很多地方不满意。
方宏杰一而再再而三的推脱。
不过！
全智光还是接起电话了。
电话一接通，方宏杰就连忙说道：“全院长！”
“您现在看到了情况了吧？”
“陈路非但没有任何事情，反而……网上的消息全都没有了。”
听见这话，全智光顿时冷哼一声：“是啊，呵呵……方书记高瞻远瞩啊！”
“懂得洁身自好！”
听见这话，方宏杰也是无奈的 叹了口气，带着几分歉意说道：
“全院长，您有所不知啊！”
“事情，不是您想的那么简单啊。”
“主要是……这个陈路……不一般啊！”
全智光冷笑一声：“不一般？能有多不一般？！”
方宏杰闻声，顿时无奈，便说了句：“你知道你这个位置是怎么来的吗？”
无奈之下，方宏杰便把之前陈路被孙铭恩带走调查，然后回来以后的事情说了一遍。
听完之后，全智光顿时愣住了。
甚至于……
他忽然联想到今天开会的场景，瞬间明白过来为什么！
好家伙……
原本以为自己是拿捏到了他们，得到了他们的臣服。
现在看起来……分明是这群人把自己当成了傻子！
顿时！
全智光气的直接挂了电话。
好好好！
这么玩是吗？
你们可真会啊！
但是，此时此刻的全智光，也意识到了陈路在潼川省的厉害之处。
只是，坐在椅子上，全智光沉思良久。
他很清楚，自己调过来，若是现在请求调走，这绝对会成为一个笑话。
这已经不是做不做得出成绩来了。
走，是不能走了！
可接下来，陈路和自己也算是彻底撕破脸了。
怎么办？
全智光盯着窗外，眼神迷离。
这时候，电话响了起来。
是他父亲。
全智光犹豫片刻，这才接通了电话：
“爸……”
中年男人这时候，非但没有生气，反而笑了笑，说了句：“怕了？”
全智光握紧手机，深吸一口气：“没！”
男人呵呵一笑：“行了，别担心了。”
“这件事儿，翻篇了！”
“董成浩把你的事儿，顺手带过去了。”
“你的新闻和他是在一起的，这就意味着，只要关于你的事情被提起来，他肯定也会！”
“所以，不用担心这件事儿了。”
“但是！”
“你得长个教训，不是所有事情，都是看起来那样的。”
“稳重一点，沉稳一点，再沉稳一点。”
“做事儿，不要着急。”
全智光点了点头：“我知道了，爸。”
“对不起！”
男人这时候却收起了玩笑，严肃的说道：“行了，小事儿。”
“不过，并不是每一件事儿都会这么运气好。”
“管理医院，不是那么容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