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的阳光穿透轩窗,抛洒在光滑的大理石地面上,光照拖长了伫立不动的影子,仿佛一笔到不了尽头的墨迹。
诸葛亮看着那瘦小的身躯浸在亮白的光影里模糊却又清晰,似幻似真。
“雁铭!”
这一声唤,是封尘在心底十年来不能触碰的伤疤,他以为此生再也唤不出口。
这一声唤,仿佛一曲清绝的琴曲,穿越时间的缝隙,沉淀了千年。她不敢回头,害怕一刹那,又是一场庄生梦蝶。
雁铭的眼睛里溢满泪水,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想哭。是太想家了吗?孤单彷徨的心无所依托!是这一声呼唤太熟悉,让她思绪混沌,不知是否仍在梦中。她是庄生?还是蝴蝶?为什么这个时代的一切都透出熟悉的味道?难道她原本就属于这里?之前种种不过是掉进江河时濒临死亡时做的一场梦?
“你想去哪儿?”平淡的的声音,没有任何的情绪起伏。
雁铭扯着嘴角微微苦笑,刚才果然是幻听,终归是她的期待太殷切。
“我想……”那么强烈的心愿却忽然哽咽在喉咙里,怎么也说不出口。
我想回家,我想回家呀!
诸葛亮想起马良的话:万一她想回家呢!不由的攥紧了毛笔,又缓缓放下。
“你想回家,我可以派人送你回去。”他做了决定,不问过去,不讲缘由,只准备好衣物盘缠,派心腹的士兵把她平安的送回家乡。
雁铭回过头,目光中溺着无法言说的情绪,泪水划过冰凉的面颊,沿着唇角勾勒的动人微笑一滴一滴落湿了衣领。
“诸葛亮,我可不可以留下来?”
诸葛亮的心陡然一疼,染满泪水的笑容映在眼眸中,让他再狠不下心肠,下意识的伸手到衣袖里去找寻帕子,却触摸到那支灼热的雁首白玉簪。
马良说他近乡情怯了,是么?
诸葛亮的心透出一丝讥讽的凉意,甚至开始鄙夷这般逃避的自己。无论如何他该问个清楚,他不能永远胆怯的愧疚下去,他要的是救赎。
“不想回家么?是和家人闹别扭了?”即使心中万般急切,问出的话依旧是云淡轻风。
别扭?哪里来的别扭!什么样的事情能值得她狠心抛下世间至亲负气离去?
“不是。”雁铭摇了摇头,无法倾诉的悲凉在无边漫延。
诸葛亮微蹙着眉,犹疑的问道:“家中可还有亲人?父母可还……”
“他们都在!”雁铭迎上诸葛亮的目光,坚定无疑,“他们都很好,他们在等着我回去!”
“那为什么要留在这里?”再也掩饰不住的迫切冲口而出。
“不记得了。”雁铭瞬间低下头,轻声嘟哝了一句,此刻她忽然盼望着诸葛亮一时耳背,并没有听到这句不得已的谎言。
他知道这不是实话,不甘心的反问道:“不记得?”
雁铭闭了一下眼睛,硬起头皮死咬着每一个字:“是!不记得了。什么都不记得,不记得怎样落了水,也不记得家在哪里。”
诸葛亮斜睨着她慌张焦虑的模样心中好笑:心虚成这样,还敢说谎!忍不住想逗逗她,一本正经的说道:“这样啊!我给你找个医官仔细瞧瞧。”
“啊?找医官做什么?”
“找医官看看你是不是在江里碰到礁石伤了头,好寻个良方给你找回记忆呀!”诸葛亮强忍着笑意,饶有意味的看了她一眼。
雁铭一下子明白了,舌头像打了结:“不,不,不用了,我,我就是脑子进水了,晒晒就会干。”
她在心底狠狠的骂自己是个白痴!眼前这个人可是绝顶聪明的诸葛亮,一眼就能望穿她的小心思,想这么简单的蒙混过关,那还不就是她脑子进了水,一厢情愿的臆想罢了。
“颅中积水可是大事,更要找名医来诊治。”诸葛亮依旧步步紧逼。
雁铭咬着牙使劲摇了摇头,心中一千遍的腹诽此人的刻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