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一亮，林雨荷睁开眼就睡不着了，头脑昏昏涨涨地出了宿舍楼，朝电话亭走了过去。关上电话亭的玻璃门，她犹豫再三还是拿起话筒，拨通了家里的电话。

“喂，谁呀？”

“妈妈，是我，雨荷。”

“小荷啊，妈妈这段时间没顾得上给你打电话，你工作单位有着落了吗？”

“还没有。”

“你自己得着急找啊，不能干等着……你爸爸生病住院了，妈妈太忙了……”

“啊？爸爸怎么啦？现在好没好？”林雨荷的心在抖。

“你爸咳嗽得厉害，医生检查说肺部有积液，有炎症……啊，你别急，你爸已经出院了，差不多快好了，所以妈妈现在才敢告诉你……小荷，你安心学习，家里的事，你不用惦记，我和你爸都挺好的……”

泪水流了下来，林雨荷捂住了嘴，差点失声哭出来。

“雨荷，雨荷？”

“我听见了……妈妈……我在这儿，我在听……”

“工作单位你得抓紧时间找，眼看就要毕业了，你去求求你系里的老师或者你的班主任，好好跟老师说说，需要给你汇钱你就告诉妈妈。学校要是不行的话，你自己主动去找找与你专业有关的部门，找找管人事的人，跟他们说说，看看能不能让他们替你想想办法找单位接收你。去之前要打听好怎么走，别找不回学校，要想好说什么话，多用耳朵听听其他同学是怎么有就业单位的，自己先估摸估摸去哪个单位，要找谁……”

“我知道了，妈妈。”

“你自己先努力，妈妈再给你想办法，你三姨也在为你的工作操心呢……”

“我知道了，妈，明天我就去试试。你和我爸要注意身体，不要太累了。”林雨荷打电话的目的是想提出二万元的事，她想试一试求求侯玲。可现在，林雨荷张不开口，家里的处境已经很难了，她做不到不顾父母死活。

走出电话亭，林雨荷脑子想的都是王淑珍提到的办法。她已经跟管毕业分配的老师说过她的想法，虽然老师答复只能尽力做到如此，然而不是给过她一个电话吗？她应该试一试。

回到寝室后，她翻到电话号码，一看时间才六点半，离上班的时间还早。

九点多钟，林雨荷处理好手头的实验，趁着仪器运行的空当，离开实验楼来到了电话亭，她心情忐忑地拨通了电话，言简意赅地介绍了自身情况和想法。

电话那头一个男子极不耐烦地回答：“你给我打电话也没有用，我可以告诉你，BJ一共79所公办高校，每年的毕业生有二十几万名，留不留京这事不是我一个人就能定的，我也没有能力、办法给你找接收单位，你有留京名额也解决不了任何问题。我所在部门一共七名工作人员，平均下来，我要负责三万一千六百三十四名毕业生的就业情况，没有时间管你一个人去哪就业，我很忙，你不要再打电话了，即使再来电话我同样也帮不了你！”

最后一句是狠的，她怀着最后一丝希望赶到通往光明的大门，门却“嘭”的一声在她眼前重重地关上，狠狠地撞到了她的鼻梁骨，将她的脸面和卑微的自尊一同拍得生疼。林雨荷手颤抖着放下电话，她已经尽力了。她并不怨恨这个从未谋面的工作人员，职责所在，她能理解，也不奢求什么。

“我不想让自己后悔。”她想起了刘俊楠说过的话。还有一个办法——直接去相关部门主动求职，她得试一试，她也不想后悔。

导师不在实验楼，林雨荷请佟钰代她向老师请假。先回寝室洗漱，换上最漂亮的呢子裙，带上简历，林雨荷望望窗外阴沉沉的天，带上了雨伞。

打听好行车路线，上了车，林雨荷便在肚子里组织语言，斟酌字句，合计见面该说的话语有无不适宜之处，又将台词在心里背诵了几遍。

BJ市A局。

有两个五十岁上下的人在门岗里面值班，其中一位拉开玻璃窗问：“你找谁？”

林雨荷深吸一口气：“我要找人事部门的负责人。”

问话人又问：“哪位负责人？不同部门管人事主管的电话不一样。”

林雨荷稳了稳要跳出胸膛的心，“我要找负责工作安排的人事主管。”

门卫投来怀疑的眼神：“是吕欣亮吗？”

那高大气派的白楼里面，她哪里认得一个人？有人肯见她一见，对她而言，就像朝落入水中又不会游泳的她抛出了一根救命稻草。林雨荷急忙点头说“是”。

门卫摁响了电话，“吕科长，有位女孩要找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