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是消遣而已。”云瑶道,“以往在家并无多少这样的时日,如今在这里养伤,反而觉得清闲太过,时间太多了。”
“姑娘记起家中之事了?”杜若问道。
云瑶摇头道:“只是模糊的感觉。便是忘记了人,对于一些事,总该有个印象。”
杜若道:“的确如此,正如会游泳的人,便是忘记这件事,重新丢到水里也是会的。身体本能不会说谎。姑娘既然识字,想来也出于书香门第。这样其实缩小了范围。”
“书香门第?”云瑶脸上忍不住露出缥缈的笑容。可惜她所在的家族虽然富甲,却并非是那样的背影。“听说豪门世家的奴仆下人,有受主子赏识,也会被允许读书,说不定我来自那样的地方呢。你瞧我这手女红的功夫,阿嬷也说自愧不如呢。”
杜若微愣:“姑娘一表人才,何必妄自菲薄?”
正好一阵急雨飒飒,压低树枝扫在屋顶,有零星的砖瓦碎片落了下来。
云瑶顺着杜若打开的窗看过去,墙角石榴树下一片美人蕉舒展了新绿,看上去尤为清新妩媚。
她的声音越发的轻:“我听说像我这种情况,记不得来处的人,会被登记入册,归于三教九流一类。若是当地衙门有作为,可能会安排给哪户人家,无论是被收养,还是当奴仆丫鬟,好歹给口饭吃,有一片屋瓦遮风挡雨。可若当地衙门无作为,这人便会沦为流民,是自卖为奴,还是重新被拐,自此为娼为妓,一概不论......”
这个时代的人若非特殊原因,极少有人愿意离开自己出生的地方,不单单是他们相信那里是他们的根,更是因为朝堂对于民众管束极为苛刻,若非有特定的符谕和通行令,一个地方的人很难离开这片土地去另外一个地方。所以过去所见到的大部分流民,便是再有才能,因为失去之前所在地的身份证明,又没有赏识他且又名望的人作保,既不得做官,不能从政,甚至不被一些大些的作坊雇佣。
无根之人,注定被这个时代唾弃。
可是她能回家吗?更不能。因为她的存在本身是阻了某些人的前程。她能活着已然是侥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