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着那巨大的潜水艇如同易拉罐一样被捏碎,然后沉下去消失不见。
我看了看昏迷中的澜,下意识地想握住她的手不分开,或许是她有着故人容,即便她已经对我背叛,我也只觉得我们之间有点误会罢了。
但,我再也撑不住了。
……
“有看到什么有趣的内容吗?”
在一个纯白世界里,我坐在一张华贵的书桌前,一个粉色围裙的男人带着极其祥和的微笑走了过来。
(爸)
我一脸震惊地看着老爸,嘴唇微颤,却在一刹那变成了旁观者视角,看着小时候的我与父亲玩闹。
(是呀,那时候的我,怎么可能用这副表情面对父亲呢)
在这一瞬间我恢复平静,平静地走到那张令人熟悉到生厌的书桌,那曾经以为是囚禁的书桌。
我更喜欢的是隔壁房间,那是一个工程实验室,在里面我可以尽情鼓捣,父亲甚至为此请了个工程学历背景的管家。
(费姆爷)
一行清泪忽然落下,我的费姆爷,他也死在了四年前那个夜晚。
他是管家,也是我的理论导师,是我的师叔,是他从小将我带到大。
他与我父亲差不多大,似乎是以前工作的同事,但看起来比我父亲更加威严,也苍老不少。
而这一个称呼,则是我从小喊到大的。
在工作之余,我脑海中所有的理论,全都是在费姆爷永不疲倦地点醒下获得的。
桌上还放有老爸的老花镜,戴上它,我却无法想象出近视的模样,只觉得一阵头晕。
连忙放下它,看了看那本记不起名字和内容的书,似乎有风吹过,书页翻起,我眼睛微睁,食指与中指微搭,顺着父亲和书页摩挲的声音,记忆在我眼前闪烁,世界在我面前重塑。
我睁开双眼,一个成熟稳重、用花梨木做成的书房就这样呈现在我的面前。
微风吹拂着白色的纱帘,这一切都显得朴实而厚重。
这是我爸的房间,面前的沙发床则是他最常休息的地方。
循着父亲和孩童时我的声音走去,推开门,一个五彩斑斓的充满童真的房间呈现在我的面前。
我和父亲正在笑着追逐打闹,笑声充满了这个房间。
但我不喜欢这个房间,笑声纯粹是因为我父亲在,有他在,我在哪儿都无所谓。
在我的记忆里,我只觉得母亲的布置与安排,是对我的囚禁。
她想要我小时候生活在一个拥有童真的环境里,把这个房间按照她所想象的布置到位,到了一定年龄,便会重新粉刷。
我必须学着接受这一切,承认这一切,因为我还想要这个家,我还想呆在家里面。
所以在母亲不在家的时候,我会偷偷跑到父亲的房间,完成我应该完成的学习任务,享受着这里所拥有的艺术气息。
现在看来,我家还蛮富有的,只不过当时还是孩童的我,特别是在这种环境下长大的我,对金钱没有概念,不知道多少钱能买五斗米。
(唉,这些记忆的苏醒,也就意味着我就要清醒去面对那个陌生的世界了,老爸)
看着窗外的世界逐渐崩塌,背过身,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阿泽,你讨厌你的妈妈吗?”
我瞪大了双眼,瞳孔收缩,疯狂地搜索脑海中的记忆,却发现没有曾出现过的任何蛛丝马迹。
“她今天又跟我哭诉了,为何你不要她抱。”
我转过身,看着我那壮硕的父亲,正盘腿坐在我的小吊床旁,轻轻摇着逐渐睡着的我。
“她很想将她小时候没有的东西全部给你,所以她也很拼命,将自己的精神世界放在了悬崖边,逼着自己不断向前,但稍有不慎就会崩溃。”
世界逐渐崩溃,是和我逐渐入睡有关吗?
(妈的,怂包,给我全部听完,别给我特么的闭上眼睛!)
我呐喊着、谩骂着自己年幼的时候,想要刺激那个年少的我清醒点,可世界的崩溃却未停止半分。
“这点在你身上已经有了她的影子,她很爱你,却忘了任何东西都要有个度,要不然会塞着人无法呼吸,你还小,等你长大点儿我会教你如何平衡外部对你施加的影响。”
我怔怔地看着父亲站起,停在了一份散落的拼图上,世界的崩溃已经将他吞没。
“还是没拼完啊……”
……
后面的话语已经被我熟睡的呼吸声吞没,如同蓝鲸吞下深蓝的大海,世界回归宁静。
在黑暗中,似乎响起了一位老者的声音,那似乎来自遥远的时间尽头,他在吟诵着什么。
月圆波海生,星稀蚊虫扰;
谁家有忧愁?长夜素人裘。
凤凰枝头落,何复祥瑞仇?
英姿飒爽去,马革裹尸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