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青阳小心翼翼地把薄被摊开盖在霍青莲身上。

霍青莲眯缝着眼睛看了他一眼……

九、十岁左右的男童，细条条的，身上的灰衣有些宽大，只用根青色的布条简单在腰间扎了。

头上只抓了一个髻，眼睛大大的极有神彩。脸没二两肉，但长得极为清秀。养大了想必也是翩翩公子一枚。

霍青莲见他又在自己面前坐了下来，船身摇晃时还紧张地张着两手护着她，便放心地合上了眼睛。

模模糊糊间听到乌蓬船发出吱呀吱呀的声响，有橹划水的声音，还有船身划过河面的夹水声，极为韵律，听着让人越发想睡……

小小的乌蓬船吱吱呀呀的经过秦淮河的内河段，慢慢驶向外河……

河道渐渐开阔。

霍青莲躺在长条板上晃晃悠悠的，只觉身若在摇篮之中。

好几次她都想睁开眼睛看看船身外面的天地，怎奈眼皮越来越沉。

只是还能感受到哥哥霍青阳一直端坐在她身边。不时给她掖一掖被子，再伸手护一护她，不时又把她轻轻往里送了送……

河道进入村落的分岔口，复又变得狭小起来，行船也慢了下来。

若有相向的乌蓬船便只能停了船险险避让。

有些地段还只容得下一条船通行……

又过了好些时候，直至船行至金胜村地界时，已是下晌。

一中年妇人正在沿河的石阶上捶打衣裳，听见船只的吱呀声，忙探头去看。

见是祁宁介，忙直起身子打招呼：“是祁小子啊，今天怎的这么早就回来了？”

祁宁介远远地在船头应道：“是忠大嫂啊，洗衣呢？我这是把青莲送回来了，大夫交待要在家静养几日呢。”

那叫忠大嫂的，听得此话，忙伸着脖子往船里瞅去……

两条袖子此时还挽得高高的，露着晒得如同熟麦一样的手臂，一手还拎着根捶衣棒。

问道：“怎的就接回来了？这是好全了？”

祁宁介便应道：“大夫说没甚大事了。孩子就是受惊吓的，再加上调养不当，身子有些虚。说是气血不足，故而才有些晕沉。在家养一养也是一样的。”

那忠大嫂听了忙点头：“那快些家去吧。青莲她娘一个人在家，怕是要急坏了。”

“哎。这就回了。忠大哥今儿也出船了？”

“可不是。一早就去了。没碰上？”

“没呢。我们今天就停在潮沟那里，也没往内河那边去。”

忠大嫂听了点了点头。

又道：“我家里还有一些红糖，一会让我家大妞给青莲送去啊。”

“不了忠婶子。今日进城我还给我妹妹买了两斤肉呢，可好了，是猪五花呢。那红糖就留着给大妞二妞吃吧。”

船舱中间的小窗被人从里推开来，霍青阳露出个黑乎乎的脑袋朝那忠嫂子说道。

忠嫂见是他，笑道：“你倒是会惦记她们。她们有呢。一会我就让她们给青莲送去啊。”

祁宁介见推之不过，便道：“那改日我抓了鱼就送忠大哥下酒去。”

“好勒，待他回来我就告诉他。”

说话间，那船便摇过了忠大嫂洗衣处。

又往前行了一段距离，在一处开阔处，船便停了下来。

祁宁介把船靠向河岸，把手中的船绳朝天里抡着打了个花，就朝往日系船的木桩子上套去……

都是做惯的，很快绳扣就套在了木桩子上。

祁宁介再用力一拉，船绳便系得紧了。

完了三两步又猫进了船舱，把躺在长条板上的霍青莲背了起来，往船舱外走去。

霍青阳把被子收好，又把今天买的肉和蜜饯带上，还把船头别人送的两条半臂长的鱼也拎着，跟着上了岸……

行了没几步，一间用荆棘围成的泥坯房前，一个瘦削身子的年轻妇人正倚门张望……

“莲儿，你娘正在门口盼着你呢！”

霍青莲听了这话，从祁宁介的背上支起头顺着他的目光望去……

迷迷糊糊的还看不真切，身边的霍青阳已是一溜小跑了过去：“娘，娘，我们回来啦！”

霍青莲忽然觉得眼眶有些发热……

真好，她到家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