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可能!阿珩瞪大眼睛。
习武之人眼观六路耳听八方,阿珩走的又是梁上君子的营生,对环境的观察力更是敏锐,泠儿近身他没有察觉还有道理,柳清宁一个不会武的大小姐,跟在他身后竟然一点声响都没有?
这位大小姐真是哪里都透着古怪!
柳清宁全当没看见阿珩疑惑的目光,看看他身上脱去棉服后只剩下一件不合身的麻布窄袖劲装,少年的鼻尖脸颊在寒风中冻得发红,柳清宁给泠儿使了眼色,泠儿立刻上前来抖开一件灰鼠皮大氅披到阿珩身上。
厚实的灰鼠皮毛把寒风隔绝开,温暖笼罩了整个身体,这件大氅大小正合适,是少年人的身量穿的,可柳家明明没有少年年龄的人,就连阿珩刚刚脱给小武的那件棉服都还是张大手找门房老伯讨来的。
阿珩看着柳清宁静静看着小武离开方向神情淡漠的脸,迟疑着缓缓伸手去把大氅拢了拢,柳清宁唇角微微勾了一下,道:“这官道近日可不太平,你让那孩子一个人带着银票回去,不怕出事?”
阿珩被柳清宁诓了一次,和柳清宁说话不由自主多生了一个心眼,仔细想了想刚才和小武说话时旁边确实没人,才谨慎答道:“我们自有我们会走的道,不劳大小姐费心。”
顿了顿,阿珩又试探着问:“你跟我出来做什么?”
早过了正午最暖的时间,太阳藏在厚重的阴云之后不愿露面,隐隐约约又有了下雪的征兆,柳清宁撺紧了暖炉,感觉面颊被风吹得难受,微微眯起了眼:“我总要知道你拿这钱是做什么,你现在是我手下的人,弄出什么丢脸的事情,丢的也是我的人。”
怕我做坏事还带着大氅来?阿珩腹诽着,微微鼓起腮帮子。
“我听说东街的刘老板正打算买座宅子安置他赎了身子又不敢娶回去的花魁玉蝶姑娘,刘夫人善妒跋扈,娘家又是县令大人的亲戚,这秋月镇里面的宅子刘老板是不敢买的,看来他是打上了莫庄慈济大院的主意?”
阿珩冷笑一声,恨声道:“不过是明面上的借口罢了,他是看上了大院边上那一眼温泉!”
柳清宁轻笑一声:“果然。”
阿珩惊道:“你知道?”
柳清宁没答话,远远一个粗矿声音大笑着传来:“这秋月镇里没有大小姐不知道的事情。”
张大手?阿珩又是一愣,回过头向发声的方向望去。
随着车轮辘辘轧在雪地上发出的“吱呀”声,两匹乌云踏雪的骏马拉着一辆四面装裹暗蓝色百花纹妆花缎的马车缓缓而来,拉车的张大手跳下来向柳清宁躬身抱拳:“大小姐,马车到了。”
泠儿在地上摆好了杌凳,柳清宁点点头,看一眼完全不明白她想干什么,正目瞪口呆看着她的阿珩,淡淡道:“一个不惜拿自己笑料做借口也要买下名扬十里的慈济大院的人,你以为给他五百两他就会放弃?你未免太小看恶人心肠了,不过一院子无权无势又手无缚鸡之力的孤寡老人,他有的是法子收了你的钱再把人赶走。”
浸了风雪般清冷的声音直刺心口,少年还略显纤细的拳头在身侧握紧,柳清宁说的话他当然是明白的,可是就如落水的人总会不顾一切抓紧最后一根稻草,哪怕希望再微薄,他也总要拼一把。
柳清宁自顾自进了马车,等了一会不见动静,掀开帘子见阿珩还低着头站在原地,秀眉微皱:“你不上车傻站着做什么?”
阿珩抬头满脸莫名:“啊?”
柳清宁盯着他一会,一言不发地放下帘子,阿珩不知道她要做什么,莫名其妙地把目光投向捂嘴窃笑的泠儿。
少年茫然无措的模样有几分惹人喜爱,泠儿笑着摇摇头,轻轻推了阿珩一下,指了指马车,阿珩看不懂泠儿的意思,又求助地看向张大手。
张大手已经跳上马车牵起了缰绳,一拍自己身边的位置,道:“快上来,这驾马赶车的活计指不定以后就是你的事情了,还不赶紧上来跟俺学着。”
“……这是去哪儿啊?”
张大手瞪他:“大小姐说了这么半天你还没听明白呢?”
阿珩心里把柳清宁说的话又过了一遍,张大了嘴:“慈济大院?”
张大手和泠儿一起点点头。
阿珩脸色一变,摆着手往后退:“不不不,嬷嬷不愿意见我……”
车里的柳清宁终于等得不耐烦:“泠儿!”
阿珩飞快运起轻功向镇里飞掠而去,泠儿温温柔柔笑着叹口气,张大手摇着头看阿珩离去的方向,发出“啧啧”声:“垂死挣扎啊。”
泠儿的身影在风中留出一片残影,过了半晌,柳清宁一声冷哼从厚重的妆花缎门帘后轻轻飘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