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是柳家大宅还是小宅,只要是柳清宁住的院子,入了冬之后都是地龙炭盆齐上阵,保证屋里从早到晚一刻都不会冷下来,屋里的养着的花儿都因从受不着凉而久开不败,有事禀告的下人进屋前都会先在门口脱去袄子,否则在大小姐面前汗流浃背可是失礼的事。
这一会,阿珩站在温暖如春的屋子里,只觉得丝丝阴风吹得他头皮发麻。
“你要死婴做什么?”
柳清宁答非所问:“人人都说我是秋月镇最美的女子,你可知道我这张脸是靠什么养起来的么?”
阿珩脑子里闪过曾经听说过的某位大官家夫人为了争宠,悄悄买来婴儿做膳驻颜的故事,咽着唾沫,往后退一步:“不、不会是……”
柳清宁抬手抚上自己冰瓷般的脸颊,痴迷地叹息:“那可是大补,我娘胎里落下病根,从小身子就不好,满面病容的女子可是做不了秋月镇第一美人的……”
如月色清辉的天仙一转眼化作食人的妖魅,整个屋子都好像阴森起来,阿珩看着柳清宁垂眸浅笑仿佛在回味什么的神情,不住后退,手背在身后摸索着找门把手。
柳清宁似笑非笑地看过来,轻轻问:“你还想和张大手做一样的事吗?”
阿珩想象着张大手站在一排死婴面前横挑鼻子竖挑眼,最后终于挑出一个满意的,给卖家付了钱,拎起那婴儿随手塞进麻袋里,婴儿脑袋露出半边,还未睁开的眼睛正往外渗着血泪……
阿珩惨叫一声,扭身趴在门上,双手抖得厉害,拉了两次没把门拉开。
“噗……哈哈……哈哈哈哈!”一道憋不住的大笑声仿佛一道刺入九幽的光,驱散了阴寒。
柳清宁阴森的微笑僵在脸上,缓缓扭过头看向张大手。
张大手一手捂肚子一手撑在柱子上,络腮胡子遮不住满脸通红:“大小姐……哈哈哈,您演的跟真的似的,俺、俺实在是、实在是憋不住了……哈哈哈哈……”
柳清宁扶住额头,深深叹了口气,对泠儿怒道:“下次唬人的时候把张大手给我丢出去!”
阿珩回头看看笑得快要满地打滚的张大手,又看看把脸扭到一旁笑得肩膀发抖的紫罗和泠儿,再看看因为没能成功吓到人而不悦的柳清宁,扒着门把手愣了半天,终于反应过来,指着柳清宁愤然道:“你耍我?!”
柳清宁眼睛四处飘:“一时兴起。”
阿珩张了张嘴,气冲冲跺着脚在屋里转了一圈,抓起椅子上的软垫向柳清宁砸过去,毫不意外地半道被泠儿截走,柳清宁清了清嗓子又摆出一本正经的样子:“你太缺历练,听话做事只会一根筋,以柳家财力人力,我需要什么养身子的名贵药材找不到,何须非要去找那损阴德的东西来吃?如果我真是靠这个来驻颜,早就该在镇里传开了,可你曾听说过柳家大小姐食婴的传言吗?连这点小事都识不破,还谈什么和张大手做一样的事情,今日我不过是演戏逗一逗你,他日要是别人演戏从你口中打探出什么柳家机密,我岂不是要被你害死?”
“你这是强词夺理!”
“我就是强词夺理又怎样?”
这人到底是怎么做到每次都把耍无赖说的那么理所当然的呢?
阿珩气地又丢了个软垫过去:“你这是耍赖!你不让我试试怎么能知道我做不了!”
“能待在我身边的人都是有一技之长的,你轻功不及泠儿,拳脚不比张大手,大字不识几个,端茶奉水洗笔研墨又都不会,我把你放在身边有什么用处呢?”
“张大手上次可没抓住我!”
“张大手比轻功是不如你,可正儿八经的拳脚功夫,十个你绑一块儿也不过是他一掌两拳的事情!”柳清宁冷笑一声,“你若不信,尽管上外头空地去试试。”
阿珩下意识向屋里功夫最高的泠儿投去求证的目光,见泠儿毫不犹豫地点头,心中不甘,指着紫罗高声道:“她呢?她可不会武吧!”
柳清宁冷笑不语,紫罗回以白眼,轻蔑道:“我自小过目不忘,九岁精通黄岐之术,十二岁帮大小姐管屋里账本,算账从未出错,柳家上下茶艺数我最好,丫鬟里绣工我的最是精细,以上几点你能做到哪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