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珩眨巴着眼盯了半天，最后小心问：“莫大侠，您伤口又疼啦？”

柳清宁早知道了阿珩和莫成空的渊源，见莫成空进来，想到他是有话要对阿珩说，轻轻放下念了一半的《山海经》，向莫成空福了礼往外走，紫罗跟在柳清宁身后，向阿珩狠狠瞪了一眼。

阿珩这会才发现自己现在的行为是太没心没肺了，毒性反复那几天都是柳清宁整宿整宿守着他，几天下来本来就没什么血色的脸煞白得像是死人，有几次他迷迷糊糊醒过来，都看到柳清宁惨白着脸捂住心口，额角挂着豆大的冷汗，只是他醒来询问的时候，柳清宁总说是他做梦看错了。

柳清宁平日里就喜欢素色的衣裳，今天穿了一身月白色广袖襦裙，走过来步子又轻缓，恍惚一看恍若一个幽灵飘过来，似乎风轻轻一吹就会散开，阿珩呆了一瞬，柳清宁从他身边走过去的一瞬间下意识扯住了她的袖子：“大小姐……”

柳清宁对他这种事都做出来才不安的性子也是感到无奈，只不过也没有要责怪的意思，在他头上拍了拍，安抚道：“莫大侠有事要同你说，我要去一趟长青山，正好回避。”

一说长青山，阿珩忽然就想起舒文来时告诉他，前几天柳清宁以“保护齐先生”的名义派出不少护卫去了长青山，可事情过了大半个月，护卫也不见撤回来，更奇怪的是，已经是秋月书院的学生该回书院的日子了，齐允泽却递了告假信，这是从来没发生过的事情。

“我猜是先生和大小姐之间出了什么问题……不过这事你自己知道就是了，别去问大小姐，过些天我再来给你递消息。”

舒文说完这句话之后，也没再来过，阿珩有一次忍不住还是问了柳清宁，得了个齐允泽春天容易闹春疹的答案。

可舒文明明说以前春天也没见齐允泽不去教课的……阿珩还想再问，不经意却看到了柳清宁侧过头一瞬间冷下去的眼神，那眼神带着点说不出的狠厉，是根本不该在一个闺阁小姐身上出现的，阿珩本能的缩起脖子，没由来的觉得他要是再往下问，柳清宁搞不好会让泠儿来一掌把他糊睡过去。

听到柳清宁要去长青山，他莫名心有点慌，却又松了口气，齐允泽和柳清宁从小一起长大，感情听说一向是很好的，多半是有了什么误会，说清楚就好了。

他于是乖乖追着柳清宁到门口，扒着门喊“大小姐慢走”，直到柳清宁走到院门口才回了内间。

莫成空看着阿珩一步三回头的走进来，若有所思：“你和柳大小姐的感情倒是很亲厚。”

阿珩从丫鬟手里接过茶水，低着头抿了一小口：“自我来柳家大家都待我很好，大小姐更是从没因过往看低过我，这是我的福气，我很感恩。”

莫成空的眉心轻轻跳了一下，阿珩卧床这段时间他也是早就听说了柳清宁日日守在床边，他走南闯北这么多年，这种富家子弟见得太多了，便是再心善温和的也不见哪一个对自家下人如柳清宁待阿珩这般亲昵又看重。

知道的这是柳大小姐心善，不知道的还以为阿珩是柳家流落在外的少爷。

莫成空见多了人心险恶，看人从来都先做最坏的打算，留在柳家养伤一半基于自己当时确实不便行动，一半也是看在有些印象，还能算成半个战友的柳老爷，可这个柳清宁却让他本能的察觉到一丝古怪，不论是柳老爷居然允许她一个女子年纪轻轻就完全掌管家业，还是她对阿珩亲昵的行事。

他与柳清宁只见过寥寥数面，却总觉得这女子看起来柔和的琥珀色眼睛里藏着什么不能明说的东西，那些东西像是最阴暗的角落里翻滚着恶意的污渍，一旦见了光就会瞬间化作恶兽吞噬一切。

阿珩是江茗唯一的后人，让他待在这样一个女子身边，莫成空是绝对放心不下的，可现在看来，阿珩对柳清宁分外依赖，虽然也能强行带他走，但莫成空并不太想这么做。

于是耿直出名的莫大侠难得使了一次心眼。

他放下茶杯，深深看了一眼正盯着自己的阿珩，随后垂下眼好像是陷入了回忆，最后用四平八稳又带着点试探的语气，问：“你想不想听关于你爹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