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小女孩十分乖巧地蹲在黎思宇的旁边,认真地看着她画画。水灵灵的大眼睛、红嘟嘟的小嘴、吹弹可破的小肉脸,一头软软的有些发棕的短发已经被汗水打成一绺一绺的了,紧紧地贴在圆圆的脑壳儿上。她不时地扭头看一看黎思宇,黎思宇也会扭过头来看看她,当两个目光交汇的时候她们就很默契地相视一笑。而此时,小女孩都会不自觉得伸出小舌头舔一下像花瓣似的嘴唇。
小女孩终于鼓起勇气站起身伸出小手轻轻地去摸画儿上的那朵玉兰花。
“唉!别动,摸脏了。”小女孩儿的妈妈赶紧伸手把女儿那汗露露的小手给拉开。
女孩儿的小脸更红了,鼻尖上的小汗珠儿马上又多了几颗,用大大的眼睛盯着正在看着她的黎思宇。
“没关系的。”黎思宇笑着说:“你喜欢吗?一会儿画好后送给你。”
小女孩儿惊呀的、开心的,又有些怀疑地看着黎思宇。一双大眼睛里闪着光。
“喜欢吗?”黎思宇又问了一句。
“嗯——”小女孩儿一脸严肃的、认真的、使劲儿地点了点头。然后又伸出小舌头舔了舔湿润的嘴唇。
虽然在12月里,可西双版纳的太阳依然灼人。黎思宇把画从画夹子上取下来递给了小女孩儿。
“快谢谢姐姐。”女孩儿妈妈说。
“谢谢姐姐!”小女孩儿一边接过画儿一边说,一边还鞠了一个躬。
在场的所有人都被她这一举动给逗乐了。
小女孩儿毕恭毕敬地用双手捏着这幅画儿,就像捏着一件宝贝,小心翼翼地和妈妈走出了佛寺。
黎思宇收拾好画夹还有水彩等物品。坐了这么久她也有些累了,再加上越来越高的太阳,整个佛寺开始蒸腾起来。她随意的在佛寺里溜达着,望一望尖耸的塔尖,摸一摸潮湿的已经长出青苔的古老围墙。那种触碰好似可以穿越到久远的过去,好似可以嗅到从那久远的过去飘来的气息,好似生命正在传递着一种神密而古老的密码,而这密码正在从她的指间进入到她的身体,流入到她每一根细小的血管里。它们正热切地盼望着她的解读,但她却已经遗忘了那些古老而神密的记忆。
在喧闹的酒吧街小广场上,那张林华俊曾坐过的长椅上落着厚厚的积雪还没来得及清理,圣诞树上的积雪已经被早起的清洁工掸落得差不多了。今天凌晨时分雪停了,随之刮起了大风。大风将厚重的云吹散,露出碧蓝的天空。若此时站在BJ的“银锭桥”上那便是燕京八景之一的“银锭观山”了,若走进山野那便可以看到另一个著名的燕京八景“西山晴雪”。今日的阳光将BJ照耀得格外明目。
林华俊推着行李箱在有些泥泞的街上走着,看着身边的每一个人,他希望能看见那个背着画夹子的姑娘。他想好了如果真的再次遇见了,他会主动上前打招呼,然后说:“嗨!你好,我就是那个你画的人。”再接着说:“我叫林华俊。”然后:“谢谢,谢谢你的画儿。”“我很喜欢。”接着——“能留个电话或加个微信吗?”……胡思乱想占据着他此时的大脑。可他还是没有勇气在人群中摘下兜帽。网上的言论,那些“喷子”“黑粉”们把刚刚崭露头角的林华俊给彻底打倒了。那些人不分什么青红皂白,他们断章取义甚至编造故事,只为了让他看上去更加符合他们的想象。林华俊试图解释、试图维权,但发现根本就没有用反而还会适得其反,所以,他放弃了反抗,很快他就淡出了人们的视线。从此,他不爱说话、不爱笑,不愿思考任何问题,有时他觉得自己已经变成了“行尸走肉”。
疫情结束经济在缓慢的恢复中,BJ太古里很快就回到了以前的热闹中,但林华俊似乎与这些格格不入。在他的世界里一切还都是沉寂的,灰暗的,除了那幅画,除了那个背着画夹的背景,只有他们是有颜色的,有温度的。
他一直在圣诞树旁徘徊生怕错过什么,直到网约车到达。司机催促着他赶紧上车,因为这里不让停车,可林华俊还是一步三回头地恋恋不舍。
飞机起飞时的失重感让他有一种愉悦,从舷窗望向正在“倾斜”的北京城,他还在努力地寻找着那个背景。
那幅以佛寺大殿的一角做为背景,以玉兰花为中心的水粉画被安放在一个精致的木制画框中,挂在了一间简洁的琴房里。阵阵稚嫩的钢琴声传遍整个房间。阳光穿过吊脚楼的格窗,透过鹅黄色的薄纱从外面射进来,正好停留在那朵玉兰花上。
十只稚嫩的手指还不太灵活的在键盘上敲击着,一个个独立的音符从钢琴里溅出来,在明亮的琴房里自由自在地跳跃着。一位灰白头发的女士端着一盘红艳艳的水灵灵的草苺走了进来。
“妮妮呀,休息一会儿,来吃点草莓。”
“奶奶,您太惯着她了,才练了多会儿呀!”小女孩儿的妈妈接过盘子说着。
“老师也要歇一会儿,来,都吃点水果。”老人笑眯眯地说。
坐在钢琴边的女老师也站起身,笑盈盈地说:“谢谢阿婆了,我不吃,还是给妮妮吃吧。她今天弹得特别好。”然后转头朝小女孩儿说:“妮妮,歇一会儿吧,一会儿咱们再练半小时。”
小女孩从琴凳上跳了下来直奔草莓而去。她的小屁股一扭一扭的蹭上钢琴对面的小沙发,把刚刚拿到手的一颗草莓直往嘴里塞。
“慢点儿!”妈妈一皱眉。
“谢谢太阿婆!”小女孩儿拖着甜甜的奶音说。
黎思宇开车跨过澜沧江大桥,透过车前挡风玻璃抬眼向上望去。高大的斜拉锁像“万丈光芒”一样从头顶掠过,天是那么的蓝,蓝得那么透彻。进入市区一下子变暗了,两边的树“黑压压”的遮住了天,遮住了阳光。眼前被这巨大的反差晃得一片绿色。她眨了眨眼睛很快就恢复了过来。
按照导航她来到一个鲜花市场,走进去,一下子被四面八方浓郁的花香包裹起来,好像自己瞬间变成了一个厚实而饱满的花蕊,正在向外释放着甜甜的花蜜。市场很大很大,一眼望不到头儿,很高很高,似乎在那屋顶下还飘浮着淡淡的雾,很香很香,就好像钻进了一个又软又香又甜的棉花糖里。人很多,大家都在低头寻找着自己心怡的花,或是在与商家讨价还价,或是碰见熟人热情的大声地用黎思宇听不懂的方言聊着……在这里她感觉到快乐,感觉到有使不完的力气,虽然这里潮湿而甜腻的空气让她有些胸闷。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气管又湿又沉,汗珠一下子从头发里冒了出来,裸露的胳膊黏黏的。
一阵阵的胸闷袭上来,让她越发的透不过气。她迅速地找了一个边缘地带,这里相对清爽一些。黎思宇慢慢地蹲下,把那个绿色的背包抱在怀里,下巴抵着背包四处打量着。
“是不是有点儿中暑撒?”一个温柔的声音在耳边响起,随之一把小竹椅放在了她的屁股下面。
黎思宇扭过头,一个大眼睛大碑儿头的姑娘正看着她。黎思宇顺势坐在了小竹椅上。
“看你的嘴唇都有点儿发白撒。”“我这儿有甜水,要不要喝点。”
“不用了谢谢。”黎思宇从背包里拿出一瓶可乐,拧开盖子,一股气儿冲了出来。扬脖儿喝了一小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