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两广总督李逢节为完成旨意而倍感轻松的时候,在距离他东北方1700里外的福建巡抚衙门里,福建巡抚朱一冯正感到压力山大,紧锁着双眉,在巡抚大堂里走来走去。
十一月初九,福建巡抚朱一冯突然收到了从北京传来的一封圣旨。
这份旨意的内容非常简单,那就是命令李逢节在神武元年二月之前,从福建分别运送1万石番薯到北直隶沧州和山东济宁。并且各选派200名擅长种植番薯的农民随行,朝廷将会给这些人按照每人每月二两银子发放俸禄,让他们在大明的陕西、山西、河南、山东、北直隶等北方省份推广番薯的种植。
至于交接人员,圣旨上说番薯和种植人员运到两地之后,只需找设在当地的农政院官员即可。
这份旨意看似简单,其实办起来一点儿都不容易。
自万历二十一年,下南洋经商的福建商人陈振龙将番薯从菲律宾(彼时称为吕宋)带回福建,因为番薯极为高产,“上地一亩约收万余斤,中地约收七八千斤,下地约收五六千斤”,且耐干旱,不挑土地。因此很快在福建得到推广种植,也在灾年挽救了无数百姓的生命。
但是想要在两个月之内筹集到两万石番薯运到北方,还要募集400名擅长种植的农民,却并非易事。
主要原因是番薯的口感远不如大米,特别是食用多了之后会有胀气、泛酸等不良反应,因此百姓的种植积极性不高。大多是将其在坡地等下田中当做辅粮种植。
而现在又是冬天,农民窖藏的番薯也并不多。想要筹集够这两万石番薯,非待动员福建各县往福州运送不可。
圣旨上说,这次在北方大规模推广种番薯,是为了“以应灾年,尤其陕西干旱,民不聊生,且以之为百姓救命之粮”。要求朱一冯,“务必以百姓生计为念,实心办理,不得推诿延误。”
朱一冯自然知道朝廷此番作为乃是大大的善政。他本是南直隶泰兴人,自幼家境贫寒,遭逢荒年,常常家无余粮,对于饿肚子的滋味儿,朱一冯自幼便深有体会。
进士及第后,先是在京师翰林院任职,后来又外放到河南信阳做知州,深知百姓疾苦。
天启六年,全国各地的督抚都忙着为魏忠贤建生祠,每建一所生祠,少的花费几万两白银,多的甚至耗费几十万两。朱一冯做为福建巡抚坚决不建,是以福建全省没有一间魏忠贤的生祠。
朱一冯在北方待过很多年,知道现在那里还没有推广种植番薯,倘若此次能将番薯在北方各省推广成功,定然能够造福亿万生民。
朱一冯决心无论如何也要将这件差事办好。打定主意后便对幕僚说道:“去将福建左右布政使召来,本官有要事与他们商议。”
幕僚走后,朱一冯自语道:“我是到了福建才知道有番薯这般奇物,只是不知道远在京师,足不出京城的皇帝是如何知道的。肯定是哪位福建籍的大臣给陛下说的,此真乃治国之良才也!”
其实朱一冯不知道的这位“治国良才”,却并非哪位福建籍的在京官员,而是皇帝本人。
郭可阳怎会不知道红薯,也就是番薯,在满清时期对中国人口大爆炸的意义。
陕西民变的消息传来时,他便想到了在北方推广种植番薯,但是郭可阳并不确定的知道番薯此时是否已经传入中国,更不知道在哪里有种植。
天启七年九月底徐光启进京后,郭可阳接见了他几次与其讨论数学问题。期间也讨论了一些农业问题,徐光启此时正在创作他那本集前人农业科学之大成,被后世称为“中国古代五大农书”之一的《农政全书》。但是此时尚未定稿,更没有起书名。
在原本的历史上,《农政全书》是在徐光启死后,由他的门人陈子龙等人负责修订,于崇祯十二年,亦即徐光启死后的6年,刻版付印,并定名为《农政全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