宜修斜眼瞥一瞥梧云珠，瞧她脸上那副沾沾自喜的模样，就知道她没完全听进去，还沉浸在自己的想法之中，没忍住，轻轻赏了个爆栗。

“嘶~疼。”梧云珠摸着额头喊疼。

“就会装。”宜修笑骂了句，便珍之又珍地对着中正那件龙凤呈祥云锦嫁衣道，“那是用你额娘给你们姐妹备的云锦裁剪的，镶嵌的珠宝也是你额娘预先留下的，样式挑的是你喜欢。”

梧云珠眼角上的泪珠就像她鬓边的宝珠钗一样大，吸着鼻子道：“额娘、额娘，什么都替我备好了呢。”

“养儿一百岁，长忧九十九。世间爱孩子的父母，谁不是如何？”

宜修亲自给梧云珠换上这套嫁衣，取来大福晋留下的首饰盒，亲自给梧云珠带上点翠凤冠，两人在梳妆镜前打量许久，连连点头，都觉得这套拜堂的时候穿最合适。

宜修笑着看了梧云珠一眼，眉宇带着喜意，感慨地了句，“我家梧云珠，真正长成大姑娘了。”

“四婶。”梧云珠把头靠在宜修肩上，轻轻唤她，“梧云珠长大了，可在四婶面前，永远，永远都个孩子。”

“好，好孩子。”宜修细细打量梧云珠的眉眼，“你额娘要能见到这一幕，该多高兴啊。”

“额娘看着呢，一直在天上看着呢。”梧云珠眸色悲凉又怀念，静静地看向四婶：她和姐姐们始终相信，额娘一直看顾着她们。

柳树梢上的知了鼓足了前所未有的力气，吱吱叫个不停，满前院的三角梅、凌霄花簌簌摇曳，火红一片点染鲜艳，从梧云珠的眼睛里蔓延到了心里。

梧云珠嘴上笑着，眸中的泪却如同她胸前的南珠项链般，大颗大颗地，温热地砸在嫁衣上，令嫁衣上糅合金丝绣出的牡丹花更加艳丽夺目。

柔和的晚霞笼罩着梧云珠，霎时间绚丽多彩、温馨宁静，仿佛天空在燃烧着生命的火花。

宜修抬眸，示意染冬取来湿帕，一点点擦去梧云珠脸上的泪痕，“哭过了，就该放下，你额娘希望你们姐妹，嫁了人有了依靠，儿女承欢膝下，夫妻恩爱不疑。四嫂也希望你这般，可见这世间嫁人后能圆满的人太少了。

所以再叮嘱你一句，有时候相敬如宾、有商有量，比外头那些张扬、吹捧的一心一意、一生一世一双人更真实。夫妻么，其实说到底不是东风吹倒西风，就是西风压倒东风。

这世上那么多人歌颂爱情，但又几人能只守着所爱的那个人过一辈子呢？贫贱夫妻百事哀，皇家儿女情难求。

梧云珠，你生于皇室，长于皇室，很多事儿都应该明白，奢望和期许是两回事。脚踏实地，安安稳稳地过日子，比什么都强，知道吗？”

宜修心绪复杂，希望梧云珠能保留那份纯真，但更希望梧云珠嫁人后能够立得住。

点破夫妻相处之道，固然对还抱有小儿女心思的梧云珠有些残忍，可痛只痛一时，且婚前看透，总好过婚后勘破。

梧云珠似懂非懂地点头，无比认真地说，“不动心，就不会伤心。”

“倒也不用这般，有了孩子，就有了依靠，那时，或许可以去依靠、依靠一二，但、但不要完全托付出去。人啊，靠山靠水都会倒，唯有靠自己，才能永远立得住。”宜修眸光出神了片刻，似是想起了数十年前那一场凄风苦雨。

“当然，你永远可以向三婶、四婶，向我们这些长辈们求助，我们都是心向你的。”

梧云珠只是惊讶一瞬，便明白了，盈盈一笑，“嗯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