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爷,那高黎从万军丛中取上将首级犹如探囊取物,若他冲锋至此,我等……”
王禅恶狠狠地瞪了一眼这怯懦的达鲁花赤,艰难地吐出了两个字:“撤军!”
“传我将令,前军转后军,列阵抵挡前线军马,他们的家人我会好生抚恤。”
四周呼啸的风声将战场上厮杀声、号角声、嘶吼声交织在一起,深陷其中的人们已经分不清究竟身处人间还是炼狱。
红色的战马踏过惨烈的战场,溅起片片血水。
“高兄!”
突如其来的呼唤声将高黎从杀戮中惊醒,他甩了甩头,才发现自己已经骑马冲到了战场边缘。
稀稀落落的敌军像是在躲避什么恶鬼似的,脸上写满了恐惧,丝毫没有与他交战的意愿。
高黎环顾四周,只见一抹苍白的身影跌倒在了地上,不远处是他刚刚死亡的战马,几个敌军正围上去,刀剑挥舞着逼近那个身影。
这不是脱脱吗?
“脱脱!”
高黎的心脏瞬间揪紧,他夹紧马腹,战马如离弦之箭般冲了出去。
元末的贤相要是死在了这里,那可就大条了。
那几个敌军还未反应过来,便被高黎的骏马撞飞在地,而后四散奔逃去了。
高黎伸手将脱脱拉上马,他看上去并无大碍,只是摔得有点头晕。
“高……高兄。”
脱脱勉强睁开双眼,嘴角扯出一抹微笑。
“先休息一会儿吧。”
“多谢了……高兄。”脱脱安心地搂住了高黎,沉沉地睡了过去。
上都军虽然损失惨重,但仍不断尝试着结阵,步步为营,有条不紊地撤退着。
此时撒敦的军队已与高黎汇合,但上都军的阵型也随着后撤入相对狭长的地形,反而变得更加紧密。
犹如一个巨大的刺猬,坚不可摧,一来二去之下,大都军的损失同样不小。
高黎眉头紧锁,他知道,要彻底击溃这支精锐的上都军,谈何容易,如今地形已然不适宜歼敌作战,撤军恐怕是更好的选择。
更何况自己身后还有个呼呼大睡的“贤相”,也不适宜亲自冲锋了。
他向自己带来的阿速卫传令,让他们尽快撤出战阵。
撒敦认出了高黎,脸上竟然浮现出了几分兴奋,他骑马奔至高黎近前,抱拳道:“我当是何人助我,原是高兄。此前高兄身负重伤,今日前来助阵,我等真是感激不尽。”
高黎也认出了对方,毕竟上次古北口方向的战役中对方也在场,打趣道:“将军谬赞了,今日看来,若无我添乱,将军也可大获全胜,倒是我来抢功了。”
撒敦闻言哈哈大笑起来,“那我可不饶你,抢了我的功劳,我等战胜上都逆党后,你可要给我赔酒钱。”
“一定,一定。”
所谓文人相轻,武人相重,大抵是如此吧。
二人的谈话间,大都军已然开始徐徐撤退,看来撒敦的判断与自己是一致的,如今保存实力,等更好的机会打歼灭战才是上策。
更何况,东路军辽王的人马自破山海关以来,一路连胜,无往不利,眼下不得不去处理了。
…………
河南江北行省河南府路
“陕州知州乃是马扎尔台旧部,如今已经投降了上都,河南已经门户大开了。”
“平章大人,税实在是收不上来了,再这样收下去,民变在即啊大人。”
如今陕西、川地、云南三路探马赤军正席卷而来,河南江北行省已是岌岌可危。
其实上都想要胜利,压根儿不需要主动出兵,只需要其他几路人马对直隶中书省完成合围,届时燕帖木儿根本无力抵抗。
可谁让上都军实在是优势太大了呢,他们不想拖延,毕竟开战之前野战实力是三十八万对两万,这也硬拖是不是太怂了?
伯颜皱紧了眉头,他看着一封封来自上都的催报,也是犯了难。
如今河南江北行省的情况实在太差,哪怕敲骨吸髓也难以供给两地军需。
如今只能做出取舍了,到底是放弃河南,还是放弃大都,还是……
伯颜揉了揉太阳穴,用深沉而冰冷的声音说道:
“汉人存粮多矣,但他们分明吃草和树皮也能撑得住,让他们吃粮食,岂非浪费?”
“带着兵,挨家挨户去搜。”
就这样,一场来自朝廷对河南百姓的蒙古式劫掠,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