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雄英淡淡地摇头,对于自己这个外公,他的认知是有些复杂的,一方面这是个不可多得的将才,而且是嫡系中的嫡系。另一方面这人的性格过于爆裂,相比于徐达就真的差了那么一点。
朱雄英记得自己的大舅也是个暴脾气,倒是这个二舅看上去温顺得多。
“二舅,你这一路总是问我为什么要躲着,现在我就回答你吧。”
常升转过了头来,朱雄英注意到他眼睛有点发红。
“这件事或多或少真的和外公有那么一点关系。”
这话让常升更是感到疑惑了。
“在当下的开国勋贵中,外公是很特殊的一个。”朱雄英说道,“他不是爷爷的老乡,也不是爷爷的亲人,他是中途加入爷爷麾下的时代超人。”
“时代超人?”常升更不理解这个词了。
“如果说外公学了一身的武艺是通过自己的刻苦努力的话,那他能心怀大志就可以称得上是超越时代了。历史中往往就有这样的人,明明如草芥一样的活着,眼里的世界却是恢弘浩瀚的。这种人不仅能超越别人,超越痛苦,更超越自己。”
这样新颖的评价,让常升颇感惊奇。
“能在历史中留名的人,往往都是这样的人,特别是在那种天下大乱的时代。”朱雄英顿了顿,“爷爷的麾下这种人其实很多,但外公却是独特的,作为中途加入的一员,也是爷爷亲手培育提拔出来的一员,他和其余国公之间的关系其实是隔着一层的,这就决定了,他会是爷爷平衡开国武将体系的一个重要抓手。”
常升愣住了,怎么话题突然就转到这个方向上来了。
“爷爷对淮西勋贵已经失望了。”朱雄英有些语不惊人死不休地继续说道。
这话顿时吓了常升一个激灵,还好周围没有别人在。
“淮西武将其实还好,大部分都还没有让爷爷感到为难,但以韩国公为首的淮西文臣就有些让他头疼了。”
朱雄英顿了顿,“这群人当下存在一个认知上的误区,那就是他们认为大明的核心权力应该全部交给他们。这显然是不行的,先不说朝局平衡的问题,就算他们绝对忠诚,他们也无法管理整个大明。”
常升对这种说法本能地感到抵触。
“让爷爷头疼的是,这些人又和淮西武勋有无尽的联系。所以,爷爷其实需要一个人来帮他剪短这种联系,如果外公还在,那这个人显然就一定是外公了,就如同当年杀邵荣一样。”
常升心里又是一惊,这大侄子说话真是毫无顾忌啊。不过他想想好像也是这个道理,当年打下集庆路后,邵荣想谋反,无论是徐达,汤和都念着旧情,只有自己父亲直接表态支持皇上的决断。想到这,他彻底明白了大侄子话里的意思。
“现在,外公不在了,爷爷有很多事无法自己来点明,比如讲清楚一个误区,淮西勋贵的首领,从来都不是李善长,而应该是朱元璋。”
常升紧张地想去捂朱雄英的嘴,但被他躲开了。“臭小子,直呼你爷爷的大名,找死啊。”
“这样说有气势嘛。”朱雄英耸了耸肩,“当下的朝局很复杂,于情于理,爷爷都不忍心彻底打压淮西一派,但浙东派失势,湖广派崛起,二者之间必然又是一斗,在这个过程中,如何控制这个度实在太难了,一个搞不好,又是一场大案。”
听到大案两个字,常升也是心里发虚。
“特别是面对湖广派崛起的问题上,爷爷不能陷入到压下一个,又抬起一个的局面里,一切都需要平衡。所以我暂时就得先躲着,否者我和我爹的身边不仅会立刻聚集起无数的淮西勋贵,把我们驾到党争中去,而且湖广一派也不好扶持起来。毕竟面对我和我爹这种两代必然连续坐庄的局面,他们就是先天劣势。”
常升明白了,他挠了挠头,有些感慨地说道,“这种事,真是复杂啊。”
“复杂吗?二舅,您应该想想的是自己,或者说未来常家的定位到底是什么,我之前已经说过了,外公不是单纯的开国勋贵。本应该属于外公的位置,大舅或者你,能不能顶上来?”
常升沉默了,他不知道该如何回答这个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