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爷爷说得对。”朱雄英附和道,“暂时还不能把这群人逼到墙角去。”
朱标有些不忍地看了自己的父亲一眼。
“关于碑文的内容,虽然我一直在说孔家是二十五朝贰臣,七十二代家奴。但当下,我们没办法把他定性成汉奸。”朱雄英颇感无力地说道。
朱标听罢,也是一叹,他想起了自己和孔讷在大雄宝殿里的对话。
彻底否定他这个衍圣公,就是在否定北地士人,这些人家谁的祖上没有给辽人,金人,蒙古人卖过命。甚至当下还有很多刚刚从北元反正过来没多久的家族跟士人,这个话头是不能开的。一瞬间,朱标算是彻底理解了什么叫统战价值。
“碑文的内容上,首先要讲清楚这件事的前因后果,把孔家破坏科举的事实和众多士子的利益诉求对立起来,尽量不要让人把这件事联想到科举改革,和教育改革上去。”
“那动机就不好说了。”朱标提醒道,“毕竟孔讷拼命的原因就是为了这件事,也只有这件事足够让孔讷跳出来拼命。”
朱雄英挠了挠头,他对大明教育改革的总策略就是温水煮青蛙,直接掀桌子肯定是要出问题的。
“动机还是落在勾结北元上,说北元一直在挑拨大明君臣的对立,挑拨南北学子的对立,北元这个框必须用起来。至于这一点是不是足够让孔讷亲自下场,这样的讨论不会大范围展开的。”
“为何?”朱元璋问。
“因为接下来的关键就是要借这件事,重新给孔子找到历史定位了。让大家去谈孔子的历史贡献和孔子的不足。也让大家去想,孔家有什么历史贡献,一步一步地让孔子和孔家实现切割。孔子不是宣扬仁和礼吗,我们就好好曝光一下,孔家有多少人遵守孔子的思想。”朱雄英顿了顿,“这种讨论是一个长期的拉锯过程,当下也不过是打个基础而已。”
“从南孔过继一个嫡系血脉去北孔这件事,暂时不能做。”朱标提醒道,“这会激起北地士人的逆反心理,他们当下的确只认北孔,所以就从北孔的后代里找一个支脉来守庙吧。”
朱雄英和朱元璋都赞同这一做法。
“另外,孔家当汉奸这件事……”朱标心里有些憋闷。
“把这件事的锅彻底甩到赵宋的头上去吧,特别是完颜构的头上。反正他们老赵家的确要为亡天下负主要责任。”提到完颜构这个名字,朱雄英就打心底里觉得晦气无比。当年那句南人归南,北人归北,真是给后来人留下了一个超级天坑。
“我们可以借这件事,让天下人更深刻的认识到大明要和赵宋不同,在亡天下的这个议题上,大明要承担起救世主的角色。”
对于这个提议,朱元璋沉默了。
已经成为了皇帝的他,本能地喜欢为尊者讳这个概念,真把一些历史责任推到宋朝皇帝的头上,那以后的皇帝怎么办?不是谁都能因为这个皇帝做不好,公开的去指责他吗?甚至借此来颠覆这个皇帝的统治!
看见自己爷爷又表现出了那种无比纠结的表情。朱雄英大致就能猜到,这是皇帝综合症犯了。
这是他自己想到的一个学名,即一切政策安排都以稳固皇权为第一出发点,具体表现就是完全不顾时代发展,完全不顾历史潮流,完全不顾百姓死活,外加永远不愿承担历史责任。
“唐太宗李世民作为大唐真正意义上的开国皇帝,成为了他们李家无数后人的榜样和图腾。”朱雄英说道,“他的遗产更是在大唐灭亡时,都还在奋力的保护着他们李家的江山。”
朱元璋看向了自己的大孙。
“大明要树立起肩扛天下之志,必须从爷爷这您开始,要给所有朱家的后代都贯彻上这样的意志,哪怕他们无能,哪怕他们懦弱。这份天下之志虽然会是对皇帝的一种约束,但却是好的约束,是对宋以来那种躺平了等着被圈儿踢思想的拨乱反正。”
朱元璋思考了片刻,说道:“先从讨论赵宋的错误开始吧。”
朱雄英点了点头,没有再多说,老爷子能选择去做,就已经是进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