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我们人类只怕接受不了。”言正礼回头看了看陈怀哉和丹璃，他们都点了点头。

“那，有没有可以两全的……”陈怀哉的话被李弩不耐烦地打断了：

“先晕着吧，暂时没事。当务之急是，你跟我去一趟随州找曾侯舆编钟聊天。”他指着陈怀哉说。

“‘曾侯鱼’编钟？不是‘曾侯乙’吗？”丹璃茫然，完全没听明白李弩在说什么。

“他说的应该是同样来自古随国的另一件文物‘曾侯舆编钟’，现在摆在SZ市博物馆。”

言正礼记性好的优点又派上了用场，就连陈怀哉都对他刮目相看，可陈怀哉也有疑问：

“为什么是我？找它做什么？”

李弩叹了一口气，从头说起：

却尘犀是冲破封印逃走的，委托方原本也不知道它的目的，只是给了这么一点信息就让李弩去抓它。

现在却尘犀跑了，但留下了“随侯珠”这个关键词，李弩自然要去找委托方打听，那边又在妖界辗转找了什么算命的、通灵的，终于给了一个模糊的消息：

“随侯珠归于灵蛇之口，现存楚地”。至于更具体的位置，委托方说让李弩去联系曾侯舆编钟，说它是见证者，最熟悉情况。

可说到这里，李弩翻了个白眼：

“这时我就不得不提出异议了，曾侯舆编钟又不会说话，我要怎么和它沟通？我才一百多岁哪有那种本事？委托方这才说要给我找个帮手，但得花三到七天才能说服它出山，我心想有这几天工夫，鹿鹤说不定都毁了半个武汉了！”

“怎么会有这么烦人的委托方，是报酬很高吗？”言正礼问。

“我爸我妈。”李弩又翻了个白眼，“总之这时我想起这小子不是摸啥啥开口吗？赶紧给我帮个忙！”

[零九]

就这样，陈怀哉被李弩拉着，通过奇遇办的齿轮迅速赶到了两百公里外的SZ市博物馆，直接进了展示曾侯舆编钟的玻璃罩。

“这地方怎么这么窄？曾侯乙编钟的玻璃罩可是比我家客厅还大。”李弩不满地四处打量着。

这罩子简直不比淋浴间大多少，罩子中间只放了一件大编钟。

“曾侯乙编钟是一口气出土了65件，曾侯舆编钟2009年出土时可只有8件和一些残片啊。不如就这样单件陈列咯。”陈怀哉说着，小心地往手里倒了点红茶。

现在是夜晚，SZ市博物馆关门了，李弩在进博物馆前用自己的妖力关闭了整个博物馆的电力系统以免他们被监控拍到，然后手中燃起一团荧荧的蓝色火焰用以照明。说实话，这场面十分诡异。

就在这种恐怖片似的灵异气氛中，陈怀哉轻轻地摸了一下曾侯舆编钟，然后听见了一声洪亮的“呃——啊——”，曾侯舆编钟就在他们面前变成了一个伸懒腰的小男孩：

“你们一人一妖找我有什么事？”

单独展示的这件曾侯舆编钟突然变成小男孩，看起来特别像一尊放在透明罩子里的手办。

从时代顺序来说，曾侯舆应该是曾侯乙的祖辈，正是当年庇护楚昭王的人。

所以说，曾侯舆所制作的编钟会知道一些曾侯乙编钟没听说过的秘密也是很合理的。

陈怀哉一是懂历史，二是和西阳相处了几天，情不自禁地就把眼前这个伸懒腰打呵欠的小男孩当长辈看待，恭恭敬敬地向他说明了目前的情况，然后向他请教：

“随侯珠对鹿鹤来说有什么用，它究竟在哪里，您知道吗？对了，您有名字吗？”

“你们就叫我纯德吧。”小男孩说。然后他一屁股坐下，回忆了一会儿，“随侯珠……楚平王被伍子胥鞭尸的事情你们知……”他话没说完，突然又变回了编钟，陈怀哉一看表，五分钟到了！他连忙又用沾了红茶的手碰触钟体，让纯德变回人形，只听他继续说：

“楚昭王当时才十几岁，听说父亲被挖出来鞭尸，哭得稀里哗啦的。我们曾侯看他可怜，就把灵蛇珠，也就是你们所谓的随侯珠借给了他。他回国之后，用随侯珠复原了父亲残缺不全的遗骨，将父亲重新安葬。这就是随侯珠的作用。”

“原来是这样！可是鹿鹤它……”此刻的陈怀哉显得非常兴奋，就像在教室里和老师讨论什么重大考古发现，李弩却是满头雾水：

“等等，你俩聊得开心，可随侯珠到底是啥？”

看到李弩这么一个百岁猫妖对历史与传说的了解还不如自己，陈怀哉心中隐隐有点得意。

他笑着解释：

“据《搜神记》记载，随侯曾在出行时救治了一条断成两截的大蛇，过了一年，大蛇衔珠回来报恩，珠子又大又白，夜间亮如明月，所以也被叫作‘灵蛇珠’或‘明月珠’，是与和氏璧并称的宝物。唉，蛇蜕重生，月亏复盈，在中国传统文化里都是再明确不过的意象，我怎么从没想到呢！”甚至他进而想到，能不能用随侯珠复原西阳？

而李弩看起来完全听愣了，发呆片刻之后说：“算了，我还是听不懂，你们继续。”

于是陈怀哉又看向编钟男孩：

“可是纯德老师，我还有个问题，鹿鹤是曾侯乙的随葬品，可曾侯乙是死有全尸的，鹿鹤要随侯珠做什么？”

“等等，这里我得纠正一下。”李弩终于可以插上话了，“之前就说过了，我追捕的妖怪名叫‘却尘犀’，本体是一件看起来像牛角的小玩意。为了冲破封印逃走，它的本体已经破烂不堪，逃到省博之后，它就使用意识转移之术，抛弃本体，附在了鹿鹤身上。”

“却尘犀？听起来有点耳熟但一时想不起来……”陈怀哉习惯性地掏出手机想要搜索，这时纯德又打了个呵欠：

“先说随侯珠吧，它的位置其实挺近的。这博物馆北方就是随侯遇蛇的‘断蛇丘’，现在叫平原岗，灵蛇之口就在断蛇丘旁的?水和略南边的涢水交汇处，那里现在好像是所学校，掘地百尺，就能感应到……”

话刚说到这里，纯德又变成了编钟。

陈怀哉还想再让它变成人一次，李弩怕他们又要激情讨论学术问题，连忙阻止：

“问得也差不多了，够了。我们这就去把随侯珠挖出来。”

李弩说着就朝半空中挥手喊：

“言正礼！把我们弄出去！”可陈怀哉却似乎在思索着什么：

“等一下。”他拉了一下李弩的袖子，“‘灵蛇之口，现存楚地’……我觉得有点不对劲……”

他往掌心倒上红茶，按在编钟外的玻璃罩上，那块玻璃立即灵活地脱离框架，一边哼着“改革春风吹满地~”一边扭动起来。陈怀哉好不容易才抓住它：

“鹿鹤来过没有？纯德……曾侯舆编钟有没有告诉它，随侯珠在哪里？”

原本扭得正欢的玻璃突然静了下来，进而微微颤抖，陈怀哉又重复了一遍那两个问题，还是没有得到任何回答，但他觉得自己已经知道了答案，转头看向李弩：

“纯德骗了我们！它是站鹿鹤那边的！鹿鹤已经知道正确位置了！！”

这时言正礼从黑窟窿里探出了头：

“回来再说吧，李弩记得走之前先恢复电力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