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你去世前和我的合照，抱着你自己的企鹅娃娃。娃娃一直保存在我这里。”路一言轻声说着，又在手机上划了几下。

所以我不但33岁就死了，而且死之前已经老成这样了？

逢悠悠震惊得简直说不出话，直到路一言再一次把手机递到她面前：

“这是我们同学会后做的纪念相册。”

逢悠悠看向手机，屏幕中出现了一个有花边和音乐做点缀的电子相册。

封面是合影，有些人年纪和现在的路一言差不多大，看轮廓勉强能猜出他们是当年的谁。

班主任已经头发花白，抱着他的吉他，乐呵呵地坐在最中间。

还有几个完全不认识的成年人和孩子，想必是同学们把家人也带来了。

至于路一言，他身边只有那个企鹅娃娃。

路一言在屏幕上点了一下，封面消失了，接下来是大家各自提供的照片逐一闪现，有结婚照、孩子满月照、博士毕业扔学位帽的纪念照、情侣旅游照、大家庭的全家福……

还有一张是路一言的，在山里，被一群晒得黝黑又很开心的孩子簇拥着。

“那是我暑假支教的照片。”路一言简短地说，然后又指向其他一些同学的日常照，“2019年的你看到这一切，感慨自己错过了所有同龄人该有的幸福人生，后悔了，所以希望我阻止你，带你回归正轨。‘你’也告诉了我时玖中有个奇遇协调员，但‘你’已经忘记他的名字了……‘你’只说，他可以把13岁的你送回1999年，让你过上升学就业结婚生子的正常生活。”

逢悠悠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她觉得眼前的这一切混在一起，十分魔幻，比过去近一个月的经历都诡异——

33岁的路一言放弃了梦想，而33岁的自己不但变成了老奶奶，并且后悔了，还想改变历史？

“我不明白啊……只有按部就班地升学就业结婚生子才算正常生活吗？”逢悠悠苦恼地抓着脑袋，“过去的这一个月我去了很多地方，很多时代，开心极了……未来的我是把这一切都否定了吗？我还想带你一起去冒险呢……”

“我想你这一辈子一定也开心过。”路一言微笑着拍了拍她的脑袋，“但也难免会遇到很多伤痛、折磨、灾难、错过和遗憾……”

逢悠悠闻言突然抬起头：

“对了！你还没告诉我呢，那天中午，我给你看科考队的新闻时，你为什么突然说不想去南极了？”

事到如今不由得她不去想，他又到底是经历了什么样的伤痛、折磨或遗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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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言今天开心吗？”不远处响起了熟悉的声音，是路一言的母亲。

“开心！”

“可你还是不想当医生？”父亲用假装不满的夸张语调问。

“悠悠想当冒险家征服世界，我得看着她啊。”

13岁的逢悠悠和33岁的路一言倚在廊桥边缘的栏杆上，假装他们只是两个普通的游客，静待11岁的路一言一家三口走过。

然而就在那一家三口从他们背后经过的那一刻，33岁的路一言还是忍不住转过头去，朝着母亲的背影伸出手。

只是他伸晚了，什么都没来得及抓住，也什么话都没有说出口。

毫不知情的一家三口手牵着手出了廊桥，路一言再转回头，猝不及防对上了逢悠悠泪汪汪的一张脸：

“你说我要去冒险所以你要看着我……我也从不怀疑……一直以来，我的梦想就是和你一起去冒险……”

可错落的20年时光中，到底是哪里出了纰漏呢？

路一言叹了一口气：

“从理性上说，我早该有会发生‘那种事’的心理准备。但从感性上说，我那时候才13岁，接受不了。”

逢悠悠在租书店等路一言的那天中午，他之所以被老师叫走，就是因为班主任接到了一个越洋长途电话，告诉他，他母亲江月在援非医疗期间感染了急性传染病，不幸殉职了，父亲会在近期带骨灰盒回国。

突然之间，路一言觉得周围的一切都失去了光彩，除了兴高采烈举起报纸给他看的逢悠悠——

那么灿烂，那么刺眼。

可那一刻的路一言已经意识到，“去遥远而危险的地方实现梦想”这种事情，也许并没有他们想象中的那么浪漫。

“不做梦不会死，但做危险的梦就不一定了。”

“所以……你就放弃了梦想？”听路一言讲到这里，逢悠悠反而显得并不难过，而是鼓着腮帮子一握拳：

“那我们去1999年的非洲拯救你妈妈不就好了！趁着那个满嘴‘不能改变历史’的协调员不在！”

“可能吗？你那个颈枕不是……”路一言话没说完，逢悠悠已经扑过来抱住了他，同时闭上眼睛说：

“我要去染病前的江月阿姨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