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曼悦姑姑说,除了礼衣还在赶制外,其余的都准备差不多了。”王珂顿了顿,最终还是没有提及月华的近况。
此次柔月楼事件,没有抓到黑衣人,也没有调查到除柔月楼和李育外,还与其还有利益关系之人。因此,即使疑点重重,月华等人还是被解了禁足,恢复了原职。
虽然一切看似如初,但只要怀疑的种子种下,一切便无法回到最初。
他作为沈之恒身边的老人,自然看得出二人之间的关系已不像从前那般了。
“还想说什么就说。”沈之恒甚至都不用抬眸看他,光听他的语气便知他还有话憋着。
“王爷,其实近日送去的糕点吃食是月华姑姑做的。月华姑姑不让属下告诉王爷那是她做的,也不让属下说她来过,所以属下便未说……”
“嗯。”沈之恒并没有任何的惊异,淡淡地应了一声。
月华在他身边服侍了这么多年,那糕点即使他不尝,看那样子便知道是月华做的。所以,在王珂送来的第一次,他就知晓了。
“王爷原来知道……”看着沈之恒的反应,王珂有些尴尬地挠了挠头。
“怎么又想着说了?”沈之恒抬眸看着他的窘态,有些忍俊不禁。
“因为属下觉得…月华姑姑做得这些,不应该像戏本子那般被隐瞒掉。属下一看到那些情节,便觉得心急和不解。想不明白为何人与人之间,做不到绝对的坦诚。想说什么就说,让对方知道最真实的想法多好啊。”
沈之恒收回了投去的目光,眼眸中的笑意尽散而去。
这么多年,不止是他了解月华,月华也同样了解他。他可以一打眼就认出那糕点是出自月华之手,月华也自然知道他一定会认出来。即使认不出来,吃上一口便也足以认出。
因为月华若真的不想被自己知晓,便不会做当年第一次做给自己的糕点,用一模一样圆形且没有任何装饰的造型以及一模一样偏甜的味道……
既是如此,还对王珂如此说,便是拿捏准了王珂单纯直言的个性,故意让王珂传话给自己听。至于听什么,自然已经不言而喻。
所以,变成如今这般,不是他们互相不懂对方的真实想法。相反,就是因为太懂,才让他越来越看不清。
“她若不想让本王知晓,那本王便不知晓。”
沈之恒的这番回答,王珂显然没有预料到。
虽说感受到了二人关系的疏离,但王珂了解沈之恒。月华只要没有原则性的错误,沈之恒便不会说什么。
当年,沈之恒被遣送离宫,先帝便派了月华一行人负责照料。虽封赏不少,但由于淑贵妃的离世以及之后先帝的不管不问,众人均都清楚了当下是个什么局势。
一个皇帝弃子,没有了可以依仗的人,甚至还与当今太子水火不容……
因此,有很多人便开始懈怠,甚至放肆了起来。私下说的那些大逆不道的话,还时不时传到了沈之恒的耳朵里。
‘他们既不愿在此,那就将他们都遣退。’
出乎所有人的意料,听到这些的沈之恒一点也不生气,甚至没有任何的情绪起伏,只是平静地将那些人都遣散了去。
最后留下来的,也就剩下了四五个人,其中便包括月华,以及一位与月华年龄相仿,名唤曲柳的女子。
两人有着截然相反的个性,月华热情健谈,而曲柳则是沉默寡言。但二人却有着同样的做事风格,认真务实、一心为主,在府上最难的日子里,撑起了维持运作的担子。沈之恒虽颓废,但这些都有看到。
因此,随着沈之恒重新拾起希望好好生活,府内开始逐步运作,她们二人便成为了沈之恒的耳目心腹,负责府中日常运作,以及府上的人员管理。
可就在一年前,府上发生了一场大火。
这场大火里,曲柳被困于房间,在火中不幸丧生。月华虽未伤及性命,但也在身上留了多处的烧痕。
经过核查,多方线索一致指向了皇帝沈佑义。
沈佑义与沈之恒,就像是两根绳子,随着年岁增长,有着越来越多的死结。但凡是沈之恒所珍视的,基本没留下几个。
林家便是个例子。
所以,沈之恒也是将这场大火的罪责揽在了自己的身上。
若说之前沈之恒是念及的是月华的悉心照料,那在那场大火之后,便又多了一份对月华的愧疚,连同无法弥补在曲柳身上的那一份。
这也就奠定了月华在沈之恒心中的地位。
只要月华不做出触及底线的行为,沈之恒定不会太过追究。
但是话说回来,如今沈之恒这般反应,他也能理解。发生了这样事,论谁都会后怕。沈之恒也是一样,输不起了。
“今日福满堂推出新口味糕点,欢迎各位客官前来品尝~”
正在此时,马车外传来的吆喝声,让沈之恒二人的面色均是一怔。
这是新消息传来的信号。
王珂在受到了沈之恒的眼神示意后,立刻让马夫停了下来,自己前去了福满堂,拎了一袋糕点回来。
“王爷。”王珂招呼着马夫继续走起来后,将糕点交给了沈之恒。
沈之恒颔首,默声接过,抽开绳子,打开纸包,从左往右数、从上往下数,拿起了第五块糕点掰开。
这是传递信息的暗号。
随着酥脆的外皮被掰开,一个被严实包裹的细小纸条掉落了下来。
随着被快速拾起打开,沈之恒紧皱的眉头舒展了些,但眸子中却被染上了些许疑虑之色。
“王爷……是失败了吗?”
见沈之恒面色复杂,王珂有些忧虑地低声问道。他知道,这个纸条大概率是来自步寒烟。
“成了。”沈之恒一边说着,一边将纸条销毁掉,“但不是在濉城,是鸿城。”
“诶呀万幸万幸……”
王珂似乎并没有理解到沈之恒的疑虑,只是第一时间送了口气,如释重负地露出了笑容。
“王爷是觉得哪里不对劲吗?”
步寒烟曾经传来的计划中,是在相比于鸿城距离桓城更近的濉城,放出有关阿慧的消息,引诱沈佑天前去。
没有选择必经之地鸿城的原因,一是怕路途太远,中途出现什么差错。二便是鸿城临近京城,在鸿城行动,很容易引起京城内部的注意。
“他没有去濉城,你觉得是什么原因?”沈之恒并没有直接回答他,反而是提出了一个问题。
“嗯……发现了那是个假消息?”
当年,阿慧随主而去的事情,沈之恒并没有告诉任何人。除了他和王珂两个当事人,没有第三人知晓。那么,就不存在沈佑天知道阿慧死讯的情况,也就不存在沈佑天会质疑那则消息中阿慧还活着的信息是假的。
若说沈佑天是察觉濉城可能有什么问题,那倒是有些可能。毕竟步寒烟是人不是神,即使再完美的局,也可能会存在被忽略的问题,让沈佑天察觉到不对。
“除了这个可能呢。”
“……没得到消息?属下实在是猜不到了…”王珂皱眉想了半天,没想出个所以然。
当年出事后,沈佑天浩浩荡荡地找过阿慧,不论是听起来多么不靠谱的线索或者多么细小的线索,沈佑天都有去找寻过。
所以若说之前的种种都是真的,那么如今这么一条线索爆出,沈佑天大概率是会知晓的。
所以没得到消息的概率,不太大。
“桓城前往京城,从休养消息放出到时候开始算起,走最快的路线,大抵就是这个时候到达鸿城。”
被沈之恒这么一提醒,王珂这才逐渐滤清,恍然大悟地拍了拍自己的大腿。
“啊…也就是说,楚湘王是一路不停,抄最近的路线进京!京城难道是要有大事发生?所以他没有功夫去濉城?”
“啊!这重伤修养又失踪就是被授意的,这样杨提督绝对完不成任务……”
“属下之前还纳闷呢,楚湘王那番身手,怎么会被重伤呢!这得多少人围攻,才能到这般地步……”
听着王珂这般说,沈之恒才露出了个孺子可教的表情。
“只不过属下想不明白,若是想让楚湘王接替杨提督,那大可等这段风波过去,放出楚湘王平安回来了的消息,然后下一道旨,召楚湘王回京任职不就好了。”
“肯定不止如此。”沈之恒的眸色沉了沉,“这件事情非同小可,派些人手过去,务必把这个事情搞清楚。没搞清楚前,不要让他贸然进京。”
他了解沈佑义的行事作风,这若是稀里糊涂地进了京,绝对瞒不过沈佑义。那到时候迎来的,就不单单是杀身之祸了。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