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宁眼望着眼前这对相依相伴的兄妹,蓦地也想起心底的某个人来。他不常想起来她,但是此刻却突然带着笑声闯进了他的耳畔。
可是,随之而来的,总是那晚的雷雨声与尖叫,一旦回忆起,他便无法喘息。为不让别人察觉到自己的不适,他想尽快离开了。
“凌珊,你可以多到翰林院走动走动。”晏宁顿了顿,转身:“其实,今日云儿亦是知晓江学士入宫,想陪你来的。”
凌珊一愣,想起景云那些莫名的话语,让她到翰林院挑选喜欢的男子,原来是这个意思。
“多谢永王殿下对下官兄妹俩的照拂。”江寄余俯首,毕恭毕敬。
“不,翰林学士之职,是你应得。本王不过……”晏宁眼前一黑,又想起她来。
不过是想洗清自己的孽罢了。
他提着沉重的步子,想走出翰林院,恰逢迎面而来的襄愉王晏珩、靖川行、靖知尧三人。
晏珩自是时时与晏宁相伴的,便要随他去,倒是靖川行大胆请示能否与故人多聚一会,晏宁仁爱,也答应了。于是当凌珊与江寄余刚想坐下交谈时,便见靖川行喜笑颜开地走了进来。
“你?你不跟着永王?”凌珊疑问。
靖川行笑嘻嘻地将椅子朝向凌珊,咚一下坐下,想悄悄地挪进她,不料被江寄余不动声色地又拉了回来。
“江兄!”靖川行不悦。
“江兄?”凌珊看了看江寄余。
“小凌珊,你还不知道,我与你哥哥现在可是亲密无间的好朋友了。你不在的时候,我可是经常去潮紫门的哦。如何,这是不是叫讲义气?”靖川行说着,一副谄媚的样儿。
不过凌珊从不吃这套,瞥了他一眼,看向江寄余:“哥哥,你入宫,三叔去接镖,家中无人,娘亲怎么办啊?”
江寄余正欲开口,又被靖川行抢了先。
“哎呀,小凌珊,这可是你多虑了。我也是最近才知道,你哥哥可谓是才华横溢,哪怕翰林院学士俸禄低微,也绝对养得起潮紫门上下了!哈哈,你三叔当然就不用去接镖了!”靖川行语速飞快,听得凌珊云里雾里的。
“哥哥,你……”她的在学院里总是被欺负的哥哥,怎么突然变得这么厉害?
感觉到凌珊的疑问,江寄余面露难色,一副难以启齿的模样。
“江兄,你怎这幅模样。”靖川行想了想,又接着道:“你别说,我都被你骗过了,当时还以为你是个笨蛋,不料你养精蓄锐,不鸣则已一鸣惊人。”
“骗。”凌珊抓住了靖川行中的重点,问道:“所以当时,哥哥是骗我的,装作什么都不懂,其实真正不懂的人是我?”
她突然有些失落,为什么江寄余要瞒着她,要骗她呢。同时,凌珊也恨自己这么笨,在江寄余教她理解内法的时候,她就应该察觉的。这个哥哥,根本不像她想象中的简单。
她也终于懂了最后一幅图的寓意,原来就是,他将入宫了。
“姗姗,对不起。”江寄余紧抿着唇,再说不出下一句话来。
“不,不要说对不起。”凌珊摇头。“你已经说了太多次。”
“好。”江寄余应声。
“靖川行。”凌珊突然沉声道。
“嗯?”靖川行被她这突如其来的一唤,吓了个激灵。
“你能出去一下吗,我想和哥哥单独聊一些事。”凌珊道。
靖川行看了看严肃的凌珊,又看了看江寄余的难色,胸中了然,便知趣地退了出去。刚踏出房门时,又突然回头,道:“我在门外等你们,小凌珊,我还有事与你说。”
“出去吧。”凌珊说罢,单手一甩,那扇门便啪一下关上,倒是吓到了门外的人。
“娘亲说的没错,女子讨厌男子对自己说谎,看来我得注意才行。”靖川行嘀咕了一句,便走出翰林院,决定在门口静静等待。
屋内,二人对立而坐,全然没有方才相聚时的依眷。凌珊咬着唇,想等江寄余先开口。而江寄余揉搓着衣角,自觉不知从何说起。
凌珊见江寄余闪烁着眼光,一副紧张,心下不免觉得好笑,先说起了话:“你紧张什么?”
江寄余眸色一暗,心想凌珊定是气自己欺瞒了,连哥哥也不叫了。顿时黯然神伤,竟忘了回应。
凌珊皱起眉,又道:“你不该对我解释一下吗?三叔曾跟我说,你什么也不愿意讲。我当时觉得,你和爹爹一样,是江湖中的侠客。既然,你也是个读书人,为什么身上会有这么多伤?”
她一连问了很多,江寄余听得悠悠抬眸,欲言又止,眸色闪烁,一副委屈又沮丧的模样,若不是凌珊脑袋清醒,怕此时都以为是自己太过分了。
“说话啊!”凌珊终于忍不住,发了脾气。“我什么都告诉你,连东极内法都和你一起看,你居然都不愿意跟我解释一下!你再不说话,我再也不要见你!”
说罢,凌珊愤懑而起,就要向房门走去,江寄余见状惶恐不已,他连忙叫住她,见凌珊驻足回首,脸上依然是一副生气的模样,他竟紧张得手心都在发汗。
“珊珊。我有很多难言之隐,我想你知道,江家被灭了门,其间有许多牵扯不清的东西,我不能告诉你和三叔,以免你们会受到危险。”江寄余慢慢说着,连他自己都没发现带着祈求的意味。
这一个月以来,他只专心想,如何才能宫陪凌珊,却忘了自己所隐瞒的真相。
但凌珊面色不改,道:“我想你也知道,我根本不怕危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