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击鼓而鸣震耳欲聋,比方才用鼓棒敲击起来还响,此等浑厚内力令人群中的武林中人率先高呼,好功夫。但懂乐理之人却听出不对劲,这锣鼓之鸣,越听越像丧奏,这人是不要命了吗?!
突然,凌珊将披帛缠紧腰间,抽出腰间铜笛,缓缓放于唇边,顿时,悠扬笛声穿透夜空,将世人笼罩。凌珊含着泪,吹起晏宁教她的惜分飞。
这乐曲吹的撕心裂肺,她随之旋身轻摆,脚上的力也收了些,如漫步在云端,鼓声听起来柔和了许多。
凌珊不自觉将内力倾注其中,顿时,那乐曲中似闻海燕嘶鸣,它弄潮穿雨,藏身大海。听的人难以自制,肝肠寸断,竟齐齐落下眼泪来,唯有内功强大的人才有不被干扰的定力。
靖以南立于嘈杂人群中身形如山,他望着那抹石榴色身影,忍不住惊叹:“不过半年,这凌三小姐的功夫,真是大有长进。”
靖知尧亦是未受干扰,站于他身边,道:“此内功犹如汹涌波涛,群鸟飘至,压迫至极,倒是很像东极派的功夫。”
靖以南一笑,赞道:“尧儿你见多识广,我想,确实是的。”说罢他瞥眼看了身旁泣不成声的靖川行,摇头叹了口气。
“你与川行均侍于两位皇子之侧,川行心思单纯,你还得多帮衬。”靖以南道。
靖知尧点头:“我们向来都是互相扶持。只是……”
靖知尧走近了一步,放低了声音:“川行似对凌珊有心。”
靖以南脸上沉了沉,道:“靖家已经进了一个陈玉,怎能再容凌珊,今夜之后,这位公主是否还能善终,还未可知啊,她这一闹,莫非也是你们的计划?”
靖知尧微微摇头:“不,儿子想,是景云公主所为。这一月以来,贵妃均将凌珊困于未央宫中,能接近的,除了永王,怕只有景云公主了。”
靖以南道:“这位公主恃宠而骄,自己的亲姐姐也要逼到如此程度。不过,若凌珊死了,岂不是前功尽弃了?”
此话一出,倒是点出了靖知尧的担忧,但他并未表露于色,自信依旧:“贵妃心思甚重,将凌珊避世而藏,我与襄愉王皆束手无措。或许,今夜一舞惊动洛华,东瑶公主也能随之复生,对我们更有益。”
说罢他遥遥一望,看向高台上已是神色复杂的钟盈。她身边的晏宁亦是惊讶,他不懂凌珊为何会出现在此,更不懂她因何作出如此出格之事,这一首惜分飞,怎能在此刻吹呢?
晏宁忐忑,目光追逐着凌珊的身影,为她安危所担忧,蓦地,他这才发现凌珊虽如鸿雁翩飞,脚上却缠长链,如线引风筝,不得自如,见状,他心中更是复杂。
与他一般心绪不安的还有泯于人群中的沈代亦,早在凌珊一跃而起时,他便惊出了泪花。
凌珊之曲,踏鼓而鸣,吹得着实荡气回肠。天有星辰,地筑银河,若非有这荣华之象,绝不能成就此奇景。他折服了,那一刻,沈代亦的眼中似乎再也装不下别人了。
若她凌珊因今夜而亡,那也是如烟花窜入广袤苍穹,印入众生眼中。
倾尽生命,只为母亲高奏这一首挽歌,让万人为她落泪。
一武动京师,此生无憾。
恰时,笛声绝响,凌珊再重踏一鼓,飞跃于宫门前,霎时间,衣袂如鸟羽伸展,轻逸绝尘。她缓缓将头上的金钗取下,长发如瀑布散落,见风而动,流淌着白色月光。
“娘亲,若我此生就被困在宫中,我还不如随你而去了。”
凌珊勾唇而笑,带着赴死的决然,蓦地目光如炬,紧盯远处金凤胸前的琉璃华灯,所有的力气聚于指尖,将金钗掷出。
只听刺啦巨响,尖锐之声如鸟鸣撕破天际,而后,那金凤前的华灯如烟花般炸裂开来,掀起惊雷巨响,震得那灯轮都左右摇晃不止,上头的舞女被吓得尖叫连连。
若方才的哀曲令人黯然销魂,垂泪低泣,那此刻便是瞠目结舌,连呼吸声都没有了,四周噤若寒蝉,均齐齐看向那个始作俑者。
凌珊才悠然落地,顿时,锁影卫齐齐上前将她围住,数十柄细长尖刀直直指向她,她刚将长袖甩朝身后,冷眼环视了一番。
“大胆刺客,竟敢扰乱贵妃娘娘生辰!”为首者覃束厉声大呵,扬起细长的锁影刀便要朝凌珊刺去。
凌珊却旋身而起,震起滔天之势,将锁影卫纷纷压制在地。
“我是潮紫门凌珊!若我要是刺客,我的金钗对的就不是华灯!”凌珊之声遁空而响,气吞山河。
这气势实在逼人,惊得宫门上的人连连高喊护驾,十二卫竖旗而起,将再次落下的凌珊围得水泄不通,声势极其浩大。
“母后!”晏宁见状不由得站起,提醒钟盈。
钟盈却漠视着这一切,心中暗自思忖着,不发一言。
“母后!!”晏宁再急唤了一声,走到钟盈面前直直跪下。
“皇儿,你这是做什么!?”东方亘被他的这一举动吓一跳,继而疑惑地看向钟盈。
“晏宁。”钟盈冷着脸,瞥眼看向跪地的他:“梅只香自苦寒,怪诞不经,或许,它本就不该出现在这世上。”
闻言,晏宁的脸色煞白,眼中充满了恐惧,仿佛世界在他面前分崩离析。那晚的雷声再次在他的耳畔响彻,令他颤抖不已。
脚下凌珊已再次执起铜笛在刀光剑影中难以喘息,难道他就要看着安宓在他面前再一次这样死去吗?
不,他不能接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