繁荣依旧,却蓦地暗淡了不少,玄夜里乌云在舒卷,悄然遮住了明月,如暗流涌动,果然是天色将变。
今夜,当真是一个不眠夜。
凌珊被带入了初同轩,东方亘正立于座上,左右各坐钟盈及靖妃靖飞翮。景云与晏珩也同坐一边。
进门前,侍卫将凌珊的铜笛收走,将江寄余拦在殿外。凌珊不愿与江寄余分开,是江寄余耐心哄了好久,她才愿意独自进入。将提足踏入时,江寄余又突然拉住她,小声在她耳边说了一个字。
“忍。”
当一入室,东方亘就见凌珊正将小脸扬起,带着泪光直直看着自己。
东方亘顿时呼吸一滞,向后微仰。
“好像……好像……”
“是啊,这小脸,真是和贵妃娘娘的一模一样。”靖飞翮故作惊状,将团扇举到嘴边,盖住唇角的笑意。“嫔妾记得,东瑶公主自小便与贵妃娘娘极像,唯有那双手像极了皇上,指尖又圆又饱满。”
东方亘哽咽了一下,轻声道:“你,能否将手伸出来给朕看看?”
凌珊迟疑了一下,慢慢地将自己的双手伸了出去。
东方亘一看,仿佛透过这双手看到了安宓小时候的小手掌,一时间情难自禁,从高座上大步朝她走来,一把握住她的手。
凌珊被她这突然的举动吓了一跳,连忙想将手抽出来。
“东瑶,你是东瑶,是朕的女儿!”东方亘激动不已,但随即又突然满面愁容,摇头直叹:“但是,为何,一定要让永王付出这样的代价,才能让朕重得东瑶。”
“皇上……永王自小与东瑶感情深厚,且永王重情重义,生性善良,想必是不忍看着妹妹就这样平白无故地走了。”靖飞翮道。“倒是贵妃娘娘,见到女儿,怎么一点反应,都没有呢?”
闻言,钟盈轻轻拂去眼角的泪水,委屈道:“靖妃,东瑶乃本宫亲生所出,如何不感慨,只是本宫已经失去了她一次,此时她突然出现,本宫是想信却又不敢啊。”
“爱妃,朕明了你的心意。”东方亘说着,将凌珊缓缓拉到钟盈面前。“这真的是东瑶,是你与朕最宠爱的东瑶。”
“东瑶……”钟盈朦胧着双眼,望着凌珊喃喃自语。蓦地,她眼角的泪如断了线般滴落,立刻欲伸手抱紧凌珊,不料凌珊默不作声地退了半步,令她伸出的双手尴尬地滞留住。
“东瑶,你不记得了,我是你的娘亲啊。”见凌珊如此疏远,钟盈痛苦万分,抚着胸口痛哭起来。
“爱妃……东瑶流落在外,疏远亦是情理之中……”东方连忙坐到钟盈旁边,抱着他安抚起来。
钟盈靠在东方亘的怀抱中,默默地点了点头。
靖飞翮见状冷笑了一声,道:“若本宫是东瑶,亦不敢认娘娘,娘娘在城门上,可是要立斩自己亲生女儿的。”
东方亘道:“当时她也不过是担心朕的安危,不知其中内情罢了。”
靖飞翮挑了挑眉,又道:“既然东瑶公主又回来了,皇上何不彻查当年之事,当年东瑶的……”
靖飞翮突然顿了顿,向东方晏珩使了个眼色。
东方晏珩立刻会意,接着道:“是啊,父皇,当年,所谓的东瑶公主的尸身因中毒面目全非,如今看来,那根本不是皇妹,一定是有人设计陷害葛氏。”
一提起葛氏,东方亘便陷入了沉思,想起了那个守在皇陵中的女子,顿然思绪飘远,沉默不已。
好久,他才悠悠启口。
“朕,定是错怪了她。”
“皇上……”钟盈忍不住攥紧东方亘的衣袂,正欲说什么,却被凌珊打断。
“皇上娘娘,今晚我扰乱娘娘的生辰宴,是我不对。但是,我不过是着急和父母相认而已,除了这样,我不知道还有什么方法。”凌珊淡然地说着,心中没有一丝起伏,她没想到,自己也会有说起谎来脸不红心不跳的一天。
“皇儿不必自责。”东方亘安慰道。
“皇上,我实在累了。”凌珊又道。
东方亘看了她一眼,面露心疼之色:“是,先带东瑶下去休息吧。”
凌珊俯身一礼,继而便随着宫人们走出了初同轩。身后依旧还在争论不休,她也不屑于去听了。这些人,事,与她一点关系都没有。那日,钟盈如此爽快地认下她,并非因为真的认了她,而是想稳住知晓真相的晏宁罢了。
而今晚,东方亘认下她又是为了什么呢?
或是为了给皇陵中的葛素研翻案?
如此种种,虚伪至极,令她厌倦。
如今,她只有一个念头。
逃离这个鬼一样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