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轩听得祐樘说此,便不觉皱了眉,“这实是我当日未曾想到的,只是陛下如此不顾祖宗家法召进宫一个女子,当真是闻所未闻。”
祐樘沉着道,“只消她这杜氏不会乱了我们辛苦布的局便好,她若得宠,又怎会放过那李孜省呢?”
文轩称了是,“也是,只消于大计无妨,便也罢了。”
因着皇帝的一番训斥,祐樘于宫后苑走着走着,便也是觉得越发索然无味,因而便携了文轩要往清宁宫回去,正回转身子间,却听的一清丽女声柔弱婉转道,“太子殿下留步!”好似黄鹂脆鸣,听着是悦耳舒心。
祐樘与文轩回头定睛一看,只见一穿着绛妃色绣蟹爪兰苏缎宫装的女子正扶着侍女的手盈盈走来,绾着寻常的圆髻,薄薄的一层脂粉,虽是随从众多却丝毫未有傲慢神色。只是多了几分寻常宫中嫔妃未有的清减与简单。
祐樘只觉得眼生的很,只记得从未见过后宫之中尚有此类女子,只当了寻常的新宠。
而一旁的文轩瞧了许久,方于祐樘身后偷偷扯了祐樘的衣袍袖子,轻声道,“我好似见过她,是陛下新纳的杜氏女。”
祐樘便心中有数,微微屈了身颔首,算是行了礼,“儿臣给杜娘娘请安。杜淑女安好。”
那女子愈发笑意潋滟,显得整个宫后苑都成了满面嫣红的春色,“太子殿下好眼力,只不过陛下恩宽,晋了妾才人的位分。”
祐樘忙地携了文轩复躬身行了礼,“杜娘娘安,是儿臣唐突了。”
杜才人笑意更甚,面上如盛放的粉红杜鹃一般,“殿下客气了,妾身位分低微,哪里敢当殿下行如此大礼呢?”
才人虽位分实不算高,只是杜氏以民女身份入宫,按照祖宗家法,大抵多数是要按级晋封的,如今杜氏能越过选侍这一位阶,便知她是受宠浓重之人了。
祐樘是宫内出了名的温和守礼,自然谦谨着,“杜娘娘于宗法讲,是父皇的嫔御,自然是儿臣的庶母,儿臣理当敬遇。”
杜才人扯了丝绢帕子轻轻擦了鬓边的细密汗珠,回道,“早就听说太子殿下温润如玉,最是谦和有礼,今日一见,当真是如此,不失储君气度。”说罢,杜才人眼睛似留波般婉转,嘴角维持着微微笑意的弧度,看着文轩,“周公子,不想我们又见面了!”
文轩正了容色,正声道,“是啊,只是未曾想到数日未见,您便成了宫内的小主。倒真是叫微臣意外。”
杜氏方渐渐止了笑意连连,却依旧是楚楚动人之态,又兼了几分寻常女子少有的凌厉,“周大人意外,妾身却不意外,妾身父母死于非命,妾身纵是粉身碎骨,也必得惩了奸人去。”杜氏面上的凌厉之色开始消弥,“可未曾想过,陛下不嫌妾身碍眼,还封了妾身为嫔御,妾身当真是感激涕零。”
祐樘心内自是存了不少疑惑,奈何面上不能显露,便低着头,“既是父皇看重,想必杜娘娘定是金玉之质了,儿臣身子不适,便也不打搅杜娘娘观赏景致了。”说罢,便扯了文轩欲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