邶如与郑潋跟着那小内监穿过长长的长街,方来了太后周佩所居的仁寿宫,邶如只远远望上去,便觉着那宫室气派巍峨,进了内殿,更是繁丽华光。
殿内供着的两只落地青铜双蝙蝠蟠龙纹大香炉氤氲出缓缓的檀香气味,幽远而深长,勾勒出袅袅烟熏,仿若人间仙境。
太后正斜靠于寝殿的软塌之中,像是在病中,有些慵懒的气味,面上却是庄严宝相,像是钦安殿里供着的道君神像,就连简简单单挽着的团髻,亦是用三只玉蝉压发镇的平整毫无蓬乱。
那小内监跪着行了一礼,“太后娘娘,张掌乐大人到了。”
邶如与金莲忙地跪了,稽首行礼,“臣妾参见皇太后,太后娘娘千岁金安。”
太后毕着目,手中拂着一支青玉双麒麟刻祥云镂空的如意,半晌,方缓缓发话,“起来罢!”
太后的声音威严无比,仿若是高高在上的道君天音,邶如听了,便立时生了敬畏之意。
当今太后乃是先帝英庙的周贵妃,当年英庙宠爱嫡皇后孝庄皇后钱氏,奈何孝庄皇后积年膝下无处,倒是成全了当今太后的富贵尊荣,有了孕育新帝的福气。
邶如看着太后,虽是太后只比了万皇贵妃年长了一岁,可面上却是多了些许岁月攀爬的痕迹,细碎的纹虽于妆粉掩映下瞧得不是真切,到底失了光华。可见,一个女人若失了心头所牵挂的念想与希冀,也是少了生气的,活的庄严的不像是个女人,倒像是道君的宝像。
那小内监起了身便跪安退了出去,许久,太后的贴身侍女齐云致方从外面进来,端着一方刻金富贵吉祥蝶纹木几进了来,那几上端着一方斗彩双龙黄釉富贵吉祥四字的碗,氤氲出袅袅药香,与香炉中散发的檀香交织为一体,倒好似有了黑褐色的颜色一般,看的邶如有些发怵。
齐云致微微屈身,“太后,奴婢熬好了药。”
太后这才慢慢睁了眼,邶如方发觉,太后连目光亦是充满了威仪的,便好似皇后,都是母仪天下的最好诠释,一个娴静大气,一个威严庄重。
邶如这才笑吟吟道,“太后凤体是怎的了?”
太后的语音低沉了许多,也越发飘忽的不可及,“过刻你便知道了!左不过是些苦药,没的吃的。”太后挥了挥手,殿内宫人会意,皆有序告了退。
满殿的婢仆退了去,那寝殿便显得有些空旷,皇帝孝敬太后,寝殿已然是一扩再扩,陈设金玉更是一进再进,若是平日里充满了奴仆服侍,是最富贵奢靡的喜气,可眼下奴仆们退了去,倒是显得空落落的无所依靠,空有繁华气派,更使邶如心慌起来。
太后以威严更甚的目光直直顶着邶如,邶如惊的不自觉后退了半步,太后这才似笑非笑的说了一句,“女君子坐吧。”
太后已然遣了宫人出去,未有宫人引来木椅,自己若随意拣了座位坐着,未免落了僭越目无主上的罪名;若是自己不坐,便是落了不遵懿旨的罪名,一时间进退皆不是,只能痴立原地。
殿内的檀香气味与那药香混合的久了,竟生出了呛人的气味,呛的邶如脑仁儿有些生疼,只觉得意乱纷迷。
邶如只觉得自己想是个泥胎木偶般,没有动作,没有语言,没有思考的权利,连呼吸也变的微弱起来,所谓步步惊心,当真是无时不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