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般的日子,持续到了端午,墨萱一直闭门不出,整个万安宫都是如透明一般的存在,遗忘于阖宫中诸人的脑海中。
到了端午家宴,竟淅淅沥沥地下起了小雨来,偏巧宴席正设在外面,虽有亭台遮蔽,却少了欢喜景致。
因着墨萱失子的缘故,皇帝早就默默不乐,皇后更是称病不出,墨萱亦是早早请示了不出席家宴。皇贵妃精心操办的宴席便因着皇帝全程阴着面而丝毫不显喜庆意味,缓歌慢舞,丝竹凝绝,都化为了悄然的叹息,陪着皇帝一同伤怀。
皇贵妃着一件嫣红色花草云纹圆领吉服,下身一件桃红色撒花织金镶边绫裙,本是极其喜庆的颜色,更衬的她笑意盈盈,端起桌上的雄黄酒,“陛下,今儿是端午,妾身敬您一杯。”
皇帝疲惫神色不减,却仍是举起了酒杯,只是浅酌一口便也放下。
太后见皇帝闷闷不乐,愁容更甚,带着劝慰宽解的语气:“皇帝,这过节时日,好歹也得乐一乐才算。”
皇帝叹息着,“儿子教母后担忧了,只是潘顺仪近来失子,儿子也着实高兴不起来。”
太后谈问着:“那潘顺仪……还未走出来么?”
皇帝不做声,一双眼睛却已经说明了一切。
皇贵妃见状,面色勉强挤出了极其真切的愁容,“太后娘娘不知,潘顺仪慈母之心,自然是要伤心一阵子的。”
太后本就不喜皇贵妃擅宠跋扈,只狠狠剜了一眼皇贵妃,轻呵道,“旁人倒也罢了,只是哀家记得,皇贵妃你也是失过孩子的人,哀家还以为,你得感同身受呢!”
皇贵妃被太后反驳的说不出话来,面色上多了难堪神色,却是不敢发作的窘促之意。
皇帝只望着一眼皇贵妃,并无其他言语,依旧是不乐。
太后继续说道:“那便是潘顺仪的不对了,她虽然失子伤痛,却也得顾及皇帝才行,岂不知皇帝也是伤痛么?”太后轻睨了下首的皇贵妃,“倒应该学学皇贵妃当年,忍着失子之痛,一心侍候皇帝。”
太后眼下之意,便是拿皇贵妃当年失子之事讥讽。当年皇贵妃中年得子,却不想千辛万苦求得的皇子突然夭折薨逝,皇贵妃虽伤心欲绝,却不过一月便又重得宠爱,当时是为宫中传奇。如今墨萱与之对比,不过是一个母亲失去孩子后最为平常的表现罢了。
可那不过是得民间普通妇人才能有的平常表现,放在这宫城,即便不是如皇贵妃一般失了孩子后迅速复宠,却也得对皇帝婉转笑意的,绝计不能太过伤怀,像墨萱这般,是最不讨喜且最罕见的做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