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明曜静静望向纪晟,似乎是无声的询问。
“殿下想为李进翻案,是吗?”
在宛陵那场大战中,李进拖着伤躯奋战在前,可回到皇都后,他便失去了踪迹。
纪晟对此人印象颇深,他的一身功夫不像是寻常百姓能学会的,有许多都像是军中的门道。
于是,便查到了当年元定安的同僚中,有一个也叫李进的人。
他去翻查了当年的军中记载,终于能够确认,此李进就是当年军中那个镇北军翊麾副尉李进。
想到李进在宛陵一事后的消失,想到元定安和景王之间的关系,纪晟心里有了个大胆的猜测。
这份猜测,在他发现当年兵部中的相关记档有人调阅之时,终于确认了。
陛下,想为李进翻案。
“你居然能查到这一步?”
宣明曜对纪晟的能力,真是愈发感兴趣了。
他的敏锐度和探查力,的确是一流的。
不过,她也没隐瞒,直接点了头。
“是,李进当年一事本就是为人所构陷,所谓的证词更是疑点重重,当时不过是为了快速安抚军心,所以草草定了李进的罪名。证人已死,证物缺失,嫌犯也根本未曾认罪,就这么定了罪名。这桩案子放在如今来看,简直是玩笑至极!况且,就算不为了李进,当年潜入的那五百士兵,他们的命也不该就这么不明不白没了。”
“当年有嫌疑的那些人,都是元大将军的同僚,如今十多年过去了,也是各个身居高位,殿下如今已经在文臣这里得罪了一大批人,是准备将武将也都得罪了吗?”
纪晟的语气像是在开玩笑,但话中所说的却是明明白白的现状。
宣明曜在这短短几个月内,清除两江叛党是立下大功,可同样也牵扯到了不少皇都内的两江姻亲,为自己树了不少暗中的敌人。
而后,便是乡试舞弊一案,虽然如今案子尚未有最终定局,但只轻轻抖搂出一点东西便拖了吏部下水,秦夷重更是为此丢了性命,这皇都乃至大雍,又有多少心怀鬼胎之人惶惶不安?
如今,还有户部查账一事……
可以说,宣明曜在这皇都中几乎已经称得上是十步一敌了。
武将那里,她虽有元定安,但元定安这些年军中并无多少实权,更多是往日的威望和如今被陛下委以高位充当一个安抚武将的工具。
她若真想翻案,可是得罪了不少如今手握实权的武将,甚至,是忤逆了先帝,极容易被扣上一顶忤逆不孝的帽子。
为了李进,值得吗?
“得罪?是他们做错在先,而本王所做的不过是将一切扳回到正途。为何成了得罪?做错之人尚未心虚害怕,本王倒要畏手畏脚?”
“冤案就该平反昭昭,无论哪朝哪代,无论是文臣还是武将,无论皇亲贵胄还是平民百姓,都是一样的规矩,这是天下人都要守的规矩!”
得罪?
是他们得罪了规矩,得罪了律法,得罪了这公理道义!
纪晟看着宣明曜良久,而后抚琴大笑。
“所以,殿下您是帝星啊。”
人这一生都会懂许多道理,可只有极少人会踏出那一步。
殿下,她十分知晓如何能够让自己活得更舒服,路走得更平坦。
可她不想那样。
就算所有人约定成俗那条路是对的,可她不会走。
与鲜花簇锦相对的另一条路,或许满布荆棘险阻,但却是唯一能够听到真实声音的地方。
她便是那把会燎烧完一切污浊的浮屠焰火。
她注定,会站在万里江山之巅,听众人俯首称臣,听这无边子民口呼万万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