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毒蛇?”话音未落秋云便又昏过去了。
“秋云,你醒醒。”昭叶急切的一边呼喊着她,一边拿出丝帕为秋云系紧伤口,想防止毒液渗透。“性命攸关,可否借阁下的剑一用,我想在伤口上划出十字口,吸吮出蛇毒。”
见昭叶一通手忙脚乱,一旁的着玄甲墨衣人,想笑却又不得不忍住,“这蛇是翠青蛇,无毒,刚刚这位姑娘只是被吓得昏过去了。”
见昭叶一脸迷惑,那玄甲墨衣人又以竹枝挑起地上那条被他斩成两段的蛇,详细的解释道,“翠青蛇眼大呈黑色,全身为翠青,没有花纹,尾细长。”
昭叶的脸上泛起一阵尴尬,“我只在《百草经》上见过图,许是认错了,”
那人放下手中的竹枝,一本正经的说道,“《百草经》上所绘之图确实不清,认错也是在所难免。所幸这位姑娘伤口不深,敷些金创药,不出半月,便可痊愈。”
昭叶虽知此人并无恶意,但身份未明,不知是敌是友,只想拖延片刻,等待宫中影卫到来。“是我误会阁下了,这壶酒送给阁下,当作是酬谢。”
那玄甲墨衣人朝昭叶拱手一揖,“在下巡防营副将,追踪窃贼至此,冒犯了姑娘。尚有要紧的公事在身,不便饮酒,后会有期。”
他的身影如一幕极速的旋风,飞快的消失在了竹影之中。山间翠竹婆娑,发出阵阵响声。
不消半刻,宫中影卫匆匆到来,只见昭叶公主扶着侍女坐于竹下,那侍女倚靠在公主的肩上,面色苍白,还未完全清醒。领头的影卫跪在地上复命,“属下们护卫不力,致使窃贼误入,惊扰公主殿下,请殿下责罚。”
昭叶并没有心思斥责他们,只抬起头来说道:“先拿一些金疮药给我,再派人去山下请个郎中来,越快越好。”
公主的语气中透着虚弱和急切,一众影卫全部跪倒在地,惊慌失措的问着,“公主殿下可是受伤了,属下们罪该万死。”
昭叶公主无奈的说道,“不是我。”又接过金疮药,为秋云细心的敷在了伤口处。
一众影卫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凉气,提着的心稍稍放下了一半。
昭叶公主又沉声问道,“窃贼可抓到了?”
领头的影卫不敢抬头直视公主殿下,只回复道:“是,刚刚已看到巡防营的人抓住了窃贼。”
昭叶公主语气轻柔的说道,“没事了,今日之事我不会对旁人说起的。”
一众影卫闻言伏在地上叩头不止,“属下们叩谢公主大恩大德,此事若是叫我们宋大人知道了,属下们就没了活路。”
回去的路上,秋云被影卫们用竹席抬起,渐渐苏醒,见自己经此一劫,安然无恙,不由得高兴不已,想存心嬉弄一番,“殿下,宫中的影卫越来越差,这宋逸是怎么安排侍奉的,连殿下安危都保障不了,殿下怎么能就这么轻易的放过他们?”
昭叶公主坐于步辇之上,回头看向紧随其后的秋云,只轻描淡写道,“我命他们隐藏在寺外,有人误闯,他们能及时赶到,也算尽职尽责。”
秋云只觉得无趣,又继续奚落这些影卫道,“殿下,我瞧着这些影卫平时一个个人模人样的,如今殿下让他们隐蔽身份,换上了府中家丁小厮的衣服,倒是让人忍俊不禁。”
昭叶公主语气亦轻蔑随意道,“他们平日里穿着那身紫绯戎服作威作福惯了,所到之处官府衙役无不巴结,长安百姓看到更是人人害怕。若是让他们亮明身份,只怕这云禅寺以后都不敢再有人踏入。”
抬步辇的影卫们听闻公主此言,不由得一个个羞愧难当,涨红了脸。
秋云见这些平日里嚣张跋扈的影卫,此刻都像霜打了的茄子一般,咯咯笑出了声,接着打趣道,“不如回去以后,就打发他们去府里当个小厮,由奴婢管着,保证他们不敢再鱼肉百姓。”
昭叶公主头也不抬道“我看很是合适”。
“殿下的此刻虽与我说着话,可心思竟全然不在这儿”。秋云又故作神秘的小声嘀咕着:“殿下,今日救我的那位将军风姿很是俊逸呢,可惜只是个小小的巡防营副将,军职是小了些,不然我瞧着与殿下倒是很…”
“秋云,你此刻自顾自的胡言乱语,莫不是方才咬伤你的真是一条毒蛇?”昭叶公主及时打断秋云的话,顺势转移了话题,没让她有机会说出后面那两个字。
一听到毒蛇二字,秋云抱怨道:“殿下方才可是吓死奴婢了,奴婢知道殿下书读的多,可书读的再多也不能这么吓人吧。”
昭叶公主想起自己今日的窘态,也觉得很是懊恼,却只故作镇定的说道,“那《百草经》上所画之图,实在是有误,怨不得我认错。”
这天下间貌若子渊者何其多,虽不说灿若星辰,但也是芸芸美男,可能内外兼修又有几人?
秋云不无戏弄道,“殿下熟读各种古籍,今日却栽在了一条翠青蛇手中。”
昭叶公主是真的有些无语了,只丢下一句“回去吩咐文渊殿的人把《百草经》重新绘制一遍,也免得日后再闹出这样的笑话”便不再多言。
夜色沉沉,云禅寺延清阁内,幽静雅致、碧瓦朱栏、流泉淙淙、修竹丛生,颇有些江南园林的意境。入夜,洛梅吹灭了案上的烛台,从秋云的房间走了出来,只见昭叶公主坐在院中,目不转睛的盯着那青玉瓷壶。
不等洛梅开口,昭叶公主便主动问道,“秋云,可休息下了?”她的声音似有几分醉意,脸颊也泛起了淡淡的嫣红。
“是,郎中已来看过,说只是皮外伤,不碍事的。秋云这丫头白天以为自己被毒蛇咬伤,吓坏了,刚躺下就睡着了,嘴里还说着梦话呢。”
昭叶公主微微颔首,“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明日叫人送些硫磺驱蛇粉来,撒在这院中,也好叫她安心些。”
洛梅轻声附和道,“是,殿下所想极为周到。”
昭叶公主抬手,将青玉石案上的那壶竹叶青倒入杯中,酒质莹彻透明,微带青碧,带着竹叶独特香气,那竹叶青入口绵、落口甜、芳香醇厚,回味悠长。
昭叶面含微笑的问着洛梅,“你要不要尝尝这佳酿?可以安眠的。”
“不了,奴婢酒量极差,酒品也不好,不敢多饮。夜深了,奴婢侍奉殿下就寝吧。”
洛梅只觉得公主今日与往日似乎很是不同,却又说不出是哪里的不同。
“好。”洛梅扶着昭叶公主起身时,昭叶的目光又落回到了那个青玉瓷壶身上。
酒中浮竹叶,杯上写芙蓉。
竹叶离樽满,桃花别路长。
不自觉地想起白天那个俊逸的身影,昭叶公主好像发觉十三年来,她那颗守得很好的心难得的微妙的动了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