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英带着陈继才去供销社满子梁家买了一捆挂面,三四斤鸡蛋,两个不红的西红柿。购买的时候,卫英一直揪心,因为自己没有钱付。虽然知道有个男人会为她买单,可第一次做不到天经地义的自然心理。陈继才拿着东西,一路上自夸做饭如何好吃。卫英全无心思听,在她心里始终有一股卑微沮丧之气,她想着:没钱的穷人就好比是鸡蛋,是挂面。一辈子固定在一个地方,直到有钱人来买,它才能离开原来的地方。可被有钱人买去,它就属于人家。它的秉性啊,滋味啊全都随了人家。人家让它苦就苦,让它甜就甜。
卫英不想依附别人,丢失自己。可每次面临饥饿、贫苦、窘迫、寂寞的威胁时,只好让行为出卖了灵魂,伤的它魂飞魄散,久久不能复原。“你咋了?”陈继才突然发现她走路慢慢悠悠,两眼无神的空洞着。摆出一副她不用眼睛看世界,而让世界睁眼看她。“买东西的钱,以后会还给你的。”她说这话说的很小声,他根本没听见。陈继才看眼前的山,爬眼前的坡,路过眼前的庄稼地。广袤的自然环境之中,风声水声鸣叫声很多。即使是两个情侣户外旅游,彼此的目光都不会频繁且深情的“相看两不厌”,更多的是投放于周围形形色色的风物之上。
山埂上起风了,是清明节气后的暖风。目之所及,都是芦苇杂草埋头吃着大地母亲的乳汁。陈继才找了一块平整的大石头,招呼卫英坐下歇歇。“这真不错!”他企图勾出她的好奇心,从而说出“哪不错”,完了他好接下一句:“风景不错,人也不错。”可是未能如愿,卫英一言不发,双脚并拢,双手互握夹在大腿内侧。脑袋低垂,给人一种乖乖的感觉。她这个样子更显得娇小可爱,尤其陈继才这种油腻的人,更是难以抗拒。他们并坐着,他举起不安分的右手想一把抱住她,贴进自己怀里。可他并不想破坏在她心目中的印象,煎熬的伸缩几次,最后看见她的两根麻花辫子上的红绳松了,不由得去抚顺打结。卫英下意识一抖头,红绳拽去了。解放出万千青丝在风中劲舞,陈继才五指叉开挡着即将“起飞”的头发称赞道:“你长发真美!”
卫英把另一个辫子的红绳也扯掉,瞬间,风来的更猛烈,发飘的更迷人。不知冥冥之中有何神力,就在那一刻,他拉着她的手,她跟着他而走。在风来潮涌的芦苇丛里做着古老而又神奇的韵事,请问他们的爱有多深,有多久?正如这捉摸不定的风,来的快,去得也快。
陈继才这个满嘴油腻的男人啊不知许诺过多少纯真少女,哎!总说当今之世追女孩子不需要任何技巧,砸钱就足够了。可砸钱来的也会有钱空人走的那天,再说不是每个女孩子都会被金钱所迷惑的。尤其是青春期的女孩子需要的是一种永不枯竭的活力,指引她们去探索和实践。陈继才这个一米六的矮胖秃头男虽说其貌不扬,可幸生就一张巧嘴,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人听了美滋滋,鬼听了乐呵呵。他又是个药材贩子,走南闯北见多识广,把外面的世界说的天花乱坠,任你是天上的七仙女也听得凡心大动了。
陈继才尝到甜头后,知道她家大人久在外头做工,不到年关绝不返回。顿生豺狼秉性,索性在村子里租住起来,白日收药材,晚上会高唐。更有一班贪小轻狂的妇女轮番讲价,有时从午讲到晚,陈继才松了口答应多给。个别妇女自是得意,以为占了便宜。岂知这是陈继才故意如此,一连数次混得熟了,也不免留夜苟且。卫英童真未泯,哪会想到这事,只当他是做好事,助人脱贫。为了救治母亲,她自己更加卖力,一有时间就上山采药,积攒个十来斤就去找陈继才。二人少不得要缱绻一回,渐来渐往,卫英也变得开朗起来。
重阳节日,晨霜暮照,天澄地清。卫英其弟卫强放假一日,姐弟两对着赫赫青天焚香祷告,祈求母亲早日脱离病痛,再祈求父亲务工早日归来。重阳节又叫敬老节,卫英给母亲烧水擦拭,换洗衣物,又做了一碗荷包蛋面。面和蛋都是陈继才买的,因为过节,所以多卧了两个荷包蛋。卫英夹蛋给母亲吃,母亲吃了两口就不吃了。眉头深锁,积攒着一腔心事对卫英说:“自从那个收药材的来家后,我看你这几日就变了个人似的。英子,你告诉妈,你们是不是走一起了?”不等卫英说话,弟弟卫强就打了鸡血一般兴致勃勃的说:“他们两的事,我全都知道。”
“写你的作业去,今年成绩还上不去,看你老子回来怎么敲打你。”弟弟一听这话,立马蔫了,只好乖乖的写作业去了。母亲继续逼问卫英,事到如今也只好坦然交代了。母亲听完之后,想打不能打,想骂不能骂,一副恨铁不成钢的神情加上锥心之痛的表情,自有千言万语难出一张嘴,只是一个劲的说:“分开,分开,立马分开!他不是好人。”卫英从未见过母亲如此的激烈愤慨,我们只才认识,何以就断定他不是好人呢?我的妈呀,你纵然是火眼金睛,能辨别妖魔鬼怪,可也得有个理由。平白无故就说人家不是好人,说出去凭谁也不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