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里虽这样想,口中还是要应承着。不为别的,只为这病,也不敢稍有忤逆。卫英把母亲哄睡了,洗了洗脸,输了梳头,穿了身橘红色的格子外套就往出走。弟弟扔下笔,急忙上前双手拦住说:“哪里去?我也要去。”卫英先是惊了一跳,然后眉睫一挑,笑里带威道:“我找爸爸去,让他回来查作业。”弟弟最怕爸爸,就算知道姐姐不可能找回爸爸来,只要听到“爸爸”两个字,他就害怕的心哆嗦,肉哆嗦。
卫英约了陈继才在后山闲玩。偶见得山崖边垂下一枝红杏,圆润饱满,红血欲滴。卫英见了十分喜爱,跑去攀折,怎奈个子矮够不着。就招手对陈继才说:“你过来蹲着。”他按照指示方位蹲下,并嘱咐她说:“你可小心点!”这时对面山上有个放羊汉撞见了他二人,笑得满山回荡,拢嘴大叫:“嗨!快来看呐,菠萝美人站在了豆腐墩子上。”卫英听见自然是害羞的背树而倚,弯腰掩面。
也许站在放羊汉的角度看,卫英确实长得像菠萝。脸型或者脑袋,亦或者她身上穿着橘红色的格子外套,她身材瘦小衣服宽大,从高视下也有几分菠萝形状。卫英青春年少,好似芙蓉出水,这“菠萝美人”四字称号当然形容贴切了。至于拿“豆腐墩子”来描绘陈继才,那才是绝。短短的四个字不仅刻画了他的身材个头,还有他的本质思想。可陈继才丝毫不放在心上,还扯着嗓子和他攀谈。一听放羊汉说的是陕北口音,他立马改用陕北话谈聊。还不忘随一句:“乡党,俄也是那的么!”
是啊,坏人也未必全坏。陈继才这点挺好的,他跟谁都能说下去,而且说的哈哈大笑。不管是坐办公室的还是土坷垃里的,甚至是桥洞底下的乞丐,他都能聊的起来。因此,天南海北的口音任意切换,跟谁都喊老乡。只要从他们口中获取到一丝一缕的商机,经过心细如发后的思虑立马就付出行动。上天总是眷顾有心之人,又安能让此等人受贫呢?
陈继才扯着洪亮高亢的嗓子和放羊汉聊的热火朝天,整个后山回音不绝。而在一旁的卫英脸上充满了惊奇与仰慕,她佩服这个男人胸怀四海,不弃鄙贱,就连放羊汉也都有聊不完的话题。更惊奇他肚子里究竟有多少语言,好像取之不尽用之不竭。每一句说出去都恰到好处,都会引起对方共鸣。而自己就缺少这样的本事,虽然和他们是住在一个村的老乡,可见了面也就三两句话完了,也就各自走开了。这个男人丑是丑,矮是矮,说话办事很能到人心缝里。
陈继才和放羊汉隔空对话结束后,转过来便和卫英耳鬓厮磨起来,以对刚才长时间的“冷落”表示道歉。且温声细语在耳边说:“你看过电影吗?”电影?听说过,听村里兴民哥说起过。他们家很多年以前看过,看的是《上甘岭》。电影是不是很大?里面的人是不是跟我们一样?有男有女还会说话?
卫英发出无穷无尽奇幻的构想,继才看着她满脸认真又稚嫩的样子不禁呵呵直笑。卫英开心的骑在他圆滚滚的肩背上,掐着他的脖颈子来回抖嗦道:“豆腐墩子,你什么时候让我看电影?”陈继才就势一拉,她就顺势枕在他的臂膀之中。星光闪烁的双目涌出一滴鲛珠,在春梦编织的摇篮中尽情摇曳、沉醉。陈继才不住的亲吻她,唇齿之间水火交融,亦甘亦燥。把一生的苦难、不幸、烦恼、悲伤,此刻统统锻炼成一种甜品含在口中,你啄我饮,一吮而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