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英把钱数了包好,顺手递给弟弟卫强。弟弟随手揣进裤兜里,母亲见了立马吼他道:“傻小子,你那裤兜浅的脸都搁不住,人多眼杂的保不齐就被瞄上了。赶紧揣你裤衩子里,快些。”弟弟果然听话,立马拽开红裤带,把钱蹭到裤衩边,边上有缝补好的小方兜,把钱塞进去后,又把红纽扣扣上。
卫英把面端给弟弟,弟弟就蹲在地上吃。家里是有餐桌。一来餐桌是由五六块木板搭在铝合金架子上拼装而成,又拿板子又拿架子很费事。二来也不是吃什么丰盛的饭菜,就平常不过的一碗面而已,吸溜吸溜五分钟就吃了。就是午饭也是如此,这个家就是个将就之家,只有等父亲回来的时候,那才是上桌子的意义所在。弟弟吃了饭,同村的三五小后生都来叫上学,弟弟就走。母亲急忙喊道:“慌里慌张的干啥去,衣服不穿冻死你个小崽子。”姐姐随即把补丁花棉袄给弟弟穿上,这是故去奶奶穿的,奶奶走了之后就给弟弟了。
母亲又嘱咐弟弟好好读书之类的话,弟弟走后,卫英把自己碗里的荷包蛋扒拉到母亲碗里。小心吃力的拽起母亲右侧,右侧有了空隙之后把枕头衣服填充进去,使母亲能向左倾斜。母亲患的是腰疼病,不能动,一动就要裂,那种撕肉的疼痛很残酷。所以卫英紧张又小心,倾斜过来后,卫英便开始喂饭。又夹鸡蛋给母亲吃。母亲笑说:“咱娘俩一人一个,别耍赖。”卫英道:“我早吃的不香了。”母亲道:“家里也就五只鸡,都是过了腊八的,哪个还正经下蛋呢!你怎么就不香了?莫不是那个姓陈的?”卫英脸臊了一下,“哎呀呀”的打断她的胡话。母亲不逗她了,她才说:“是弟弟的学校发的,好像学校搞什么营养工程。每天给学生发一个鸡蛋,一个酸奶,一个火腿肠。弟弟吃三个攒两个的,我不就能吃上了。”
卫英喂完了饭,又给母亲擦嘴。母亲叹道:“赶上好时候了,比我们那阵强多了。”继而佯怒道:“这小崽子白眼狼啊,我是他妈,不给我攒着倒给你攒着。”见她动了气,乃道:“可别说弟弟了,他是给你攒着的,是我嘴馋截胡了。”母女俩拿弟弟说笑了一回,心情大好。卫英吃饭快,三分钟吃了饭收拾了家。又从床底下取出药壶煎药,煎好后喂母亲喝。母亲板着脸道:“我不敢喝他的药了,人有问题也会祸及到药。既然咱们跟他断了,自然啥都要断。”卫英再三苦劝,只是紧闭嘴唇。
大山深处谁来赏花,小河长流只求入海。她情窦初开只因陈继才,情才破土,尚未发芽,又遭践踏。她孝为其母,烧火煎药,日夜不休。一片孝心只为慈母早日康复,一家四口,无病无灾。此等常事,人所共情,唯母偏执。一时难以应对,不觉眼神恍惚,继而红肿起来,接着就是梨花带雨,点点滴滴,埋头暗泣。母亲紧喊慢喊道:“妈喝药,妈喝药,快喂妈喝药。”卫英就势道:“一滴都不许剩,要喝干净。”母亲点头,卫英喂了药,又拿出一盒膏药来,取出一贴贴在腰上。
哄着母亲睡后,她本想去找陈继才说分手之事。又恐没个正当理由,还怕他误会自己是过河拆桥之人。再者情人会面,只会彼此纠缠,越陷越深。哪里还敢顾得上谈别的,不如刻意躲避,时间久了,也就丢开了。思量已毕,也就不去想了。拿出那本《围城》细细观看,翻开首页,除了作者名字外,下方角上又写着一个名字,乃是“钱福亮”。卫英心内笑道:“原来他叫钱福亮,有钱自然有福,有福自然明亮。看他那种十分拘谨害羞的样,也不过是读书的料了。”
看了一章觉得很有意思,不觉又看一章,不知不觉已翻了一多半了。期间母亲多次醒来,让她倒点水她都没听见。暼见女子看书看的入迷,心里也后悔重男轻女之不公。继而多想了一步,她想着自己这病也有十来年了,前前后后里里外外不知花了多少。除不见好,还连累男人常年在外吃苦,女子也辍了学。要不是自己拖累,他们肯定过得好。越想越细,越想越杂,不觉有了糊涂之念。正默默垂泣间,屋外一嗓子笑语传来:“秀萍在家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