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少?”
“十点五十一。”
三姑奶奶赶紧披了衣戴了帽,卫母见她这样慌张,不知所为何事,就说:“您慢点,不行就和我一起睡。”三姑奶奶边收拾边说:“秀萍啊,你说你光顾着和我劈拉,怎么天黑了也不言语一声,我还跟人定了十点钟的事呢!”卫英笑道:“我们原本是想提醒的,但不知您老有事,若提醒了,还以为我们下逐客令呢。”三姑奶奶收拾好后,下床穿了鞋就要走,卫英赶忙过去把手表奉还。
三姑奶奶去后,不等卫英吹灯,其母便七分怒气三分哽咽道:“你好不知羞耻,看你认识的都是些什么禽兽之人。他的那丑事我也有所耳闻,只是不想说出来让你难堪。如今连外村人都知道了,当面说出来,你……你还不知羞耻吗?你老子快回来了,他要知道你这些乌七八糟的事,我想插话都难。”卫英木然神伤,默然无声。母女俩各自僵睡,不言语,只听屋外风彻群山,飞雪沙沙。
晨五点,卫英起来照旧喂猪喂鸡,滚水做饭,然后照常煎药贴药。开始其母因和她怄气,死活不肯服药贴药。架不住女子苦苦哀求。忙到八九点,阳光炽烈时分。卫英把那本书包裹好要出去,其母多问一句去哪?卫英机灵应对道:“弟弟书落家里了,我给她送去。”母亲喊了句:“你的日子到了,还往外跑。”卫英并不觉得有事,也就不当回事。完后又问有钱坐车吗?卫英说了“有”字便去了。
这里四面环山,望不到车马喧嚣。这里冰封雪覆,找不见归途万径。这里苍凉孤僻,听不到俗世繁华。这里就是三姑奶奶的故乡小木独村,村子就坐落在群山沟壑之下。柴门土壁,纸窗黑瓦,上竖一杆红旗,飘扬飞展,不过二十面矣。其中有一杆长旗阔之地,乃是一处废弃砖厂。砖是无一块,倒是有几间屋子。屋子外面,柴火靠几株枯柳树码的齐齐整整,足有一人高。柴火垛下面又圈了一圈炭,南面边上的房是猪圈,中间是放粮食的,最边上是堆放杂物的。院子里有铁丝架,上头晾着衣服。北面几间房是住人的,窗户是纸糊的,却是忻州剪纸全窗花。门帘也是纯红大福的,外面滴水成冰,狗也栓不住,里头却是歌声嘹亮,唱的却是《走西口》。
唱歌的汉子正是三姑奶奶所说的老钱袋子,他正和老大老三弹棉花呢。老大不善言辞,只是个干。老三却是爱说话,跟他爸说:“咱还回山西老家吗?”老钱止了歌声,放下弹花弓道:“好了,大功告成,这下老二不冷了。”吩咐老大把棉花被子套好装起来,老三一个劲的问。老钱坐在凳子上喝水道:“只要有一技之长,哪都是家。你要是没本事,就算回到你娘肚子里也得让她把你当屁放了。”老三白眼道:“你还有脸提我娘呢。”老钱哽咽了一回,放下水杯道:“女人嘛,哎!等你们有了女人的时候就懂了。”老三从橱柜里拿出一篮子馍馍,掰开放在炉子边上烤。听到父亲这话,立马笑道:“你还是先紧着大哥吧,大哥这嘴像是专门吃饭用的,连二哥那书呆子都比他强,你看他多愁人啊。我和老四老五还愁女人么?要不是老大拖着,你早当爷爷了。”老钱一听这没大没小的话,脸色一变,刚要发火。老三察言观色,吓得赶忙赔不是,老钱气还不顺,憋着气道:“让你大哥歇会,今天你来干。把人吃的猪吃的都做了,衣服该洗洗,该收拾的收拾了。完事后把棉花被子送给你二哥去,让他好好念书,期末考试考不好明年就上工地去。顺便再问问那高家姑娘的事,都记住了?”老钱玩笑是玩笑,发火是发火,可倔着呢,老三哪敢再多嘴,只得答应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