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天多的颠簸与辛苦,在落落那里根本不算什么。一下火车,她就像一只兴奋的小燕子飞出去,叽叽喳喳地说啊,笑啊!
两家人又坐了好几小时的客车才到达农村,并且在一个分叉口分道扬镳的,就此分别。林闲明找了一辆三轮把一家三口拉倒了“林家村”。
到家时正是傍晚,林闲明喘着粗气,走路的步子迈得越来越大,越来越快!叶欢琴不住地埋怨着:“慢点,等等落落,慢着点!”但林闲明根本听不见,他一路都在和村子里的大娘大爷打招呼。那零零星星散布的砖房里走出的人似乎都认识他,大娘们都会过来热络地牵他的手,一声声地喊着“儿哎,我滴儿哎!”
落落看到爸爸眼睛里洒出了泪花,这是她第一次看见爸爸落泪,她很震撼,原来大人也是会哭的,而且还是爸爸这样的大男人。
就这么走一段,绊一段,走一段,说一段,总算是到家了。家里人大约并不知道他们到了,没有什么动静,只有一个八十多岁的老太太坐在门口,盘着腿,拿着一个旱烟管,半眯着眼睛,一口一口吸着烟。
“奶——娘(nia),俺回来了!”爸爸快步走进家门。
两个老人从屋子里奔了出来,寂静的屋子里一下子便“惊天动地”起来——
“会(回)赖(来)了,会(回)赖了!哎呦,磊(累)坏了不?”
“我滴娘哎,我滴儿宗(总)算是会(回)夹(家)了!”
他们说话的声音很响,完全不受控制,声音还不住地颤抖着。落落大概知道了那个瘦瘦的,理着光光头的人便是自己的爷爷,旁边那个高大的,一直抹眼泪的便是自己的奶奶。
爷爷激动地到门口凑到那个抽大烟的老人耳朵边上大声地喊着:“娘,大孩儿回来了!”
“啥?大粪儿?”那老太太估计耳背的厉害,那么大声地喊着,她都听不见。
爷爷只得用力地指着爸爸,大声地重复着:“咸(闲)命(明)啊,大孩儿啊!”
爸爸也走过去,对老人说:“奶奶,我是大孩儿啊!落落,快来叫一叫,这是你老奶奶!”
“哦哦,是大孩儿,大孩儿啊,捏(你)捏这么旧(久)才会(回)来呀!呜呜呜呜.......”
一家人说说,又哭哭,哭哭又笑笑,在一阵忙乱之中,不觉到了晚上,吃了一顿饺子,总算平静了下来。
爷爷拿了两个小马扎,一个给落落,一个自己坐。在院子里和落落聊起来:“落落啊,来,咱爷俩来拉呱(聊天)。”
落落和爷爷特别亲,她一见爷爷第一眼就喜欢他,喜欢他地光光头,喜欢他戴的滑稽的眼镜,喜欢他从嘴巴里拿出一整个假牙,在她眼里,爷爷很搞笑,好像那个电视里放的卓别林一样,有很多夸张又好玩的表情。
也许是害怕落落听不懂山东话,爷爷特意用带着口音的普通话说:“落落啊,爷爷给你讲笑话,你听着啊!从前啊,有个村子,村里住着一户人家,生了一个儿子,叫个什么名儿好呢?不如叫个‘狗屁’吧!”
“哈哈哈哈,爷爷骗人,哪有人叫这种名字?”
“嘿嘿,人家就叫狗屁。这个狗屁学习很孬,总被老师批评。他还爱和老师顶撞,一天上课又顶撞了老师,老师就罚狗屁不许下课,也不许放学。同学们见狗屁可怜,就大声地给狗屁求情——‘老师啊,你放狗屁啊,你放狗屁吧!’”
“哈哈哈哈哈哈哈,他们怎么骂老师放狗屁啊?”
“没错啊,我们落落多聪明啊,可把这老师气得够呛,吹眉毛瞪眼睛地说,休得胡说,老师把狗屁放了就是了——”
“哈哈哈哈,老师自己也说自己放狗屁啦!”落落笑得整个人从小马扎上蹲了下来,夜晚的月光很明亮,映在爷俩的脸上,爷爷用木棍在沙地上写了两个字——“幸福”。没错,和亲人在一起的时光真的很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