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己的右手握着银刀,微微颤抖。他从未有过杀人,也从未想过自己要去杀人。那银刀轻薄锋利,刀刃闪烁着炙热跳动的火焰,。
牧己深吸了一口气,努力平复内心泛起的慌乱。他缓缓提起刀刃,对准了毛人的心脏。然而,他的手却依然在颤抖,似乎无法凝聚起足够的力量。即使眼前的毛人已经被捆绑得无法动弹,那份敬畏与惊惶依然紧紧攫住了他的心,使他迟迟无法下手。
“这是个作恶多端的毛人。她曾经为了得到一个皮人男子,不惜残忍地将那男子的妻子和儿女全都杀掉。你说,一个做出如此丧尽天良之事的人,是不是应该受到千刀万剐的惩罚?”
牧己没有回答,他的目光紧盯着毛人的心脏,更似在凝视自己内心的挣扎。他意识到,这是一个艰难的选择,但他也明白,有些时候,杀人如切菜一样简单。
对于内心善良的人来说,伴随而来的必是沉重的痛苦与及自己内心深处的嘶喊。他内心深处的教诲在这一刻与现实的抉择发生了激烈的冲突,达到了顶峰,那份敬畏对毛人的敬畏早已扎根在自己的心灵深处,化作了本能的恐惧,它完全脱离了理智与意识的掌控。仅仅是直视敬畏之人,就已是极大的震颤,何况是终结她的性命。
牧己频繁挤动脸颊上紧绷的肌肉,努力使自己保持镇定。他手背上青筋暴起,却控制不住颤抖的手,这颤抖随着血液蔓延至他的全身四肢。
一旁的几人显得格外平静,仿佛在静静地等待着某个至关重要的时刻的降临,又似在守着一朵花开。
“对,刺进去,你是在帮她获得解脱。”
牧己鼻孔扩大,深吸了几口气,努力控制住颤抖的身体。他再次将目光投向女毛人,端详着她那枯槁的身体,鼻头能嗅到她身上恶臭的气味。她原本象征着地位的毛发被剃得一干二净,如果不是脸颊上还留着些许毛发,以及那比皮人长出许多的虎牙和下颚,只怕无人能辨认出她曾是毛人。
牧己紧闭双眼,脑海中不断涌现出毛人肆意鞭笞女皮人取乐、残酷打压皮人的残忍画面。他握刀柄的手掌,变成了锋利的鹰爪,而那刀刃,最终刺入了毛人焦黑的血肉之中。
在那一刻,他竟体验到了前所未有的释放与快感,这是一种难以言喻的奇妙感觉。这种快感无法用语言形容,如同在虚无的黑暗中突然诞生的一束光芒,吸引着他,让他不由地沉醉其中。
这种建立在他人痛苦之上的快感,是如此的猛烈。当他主动钻进光芒之中,那些曾经压得他喘不过气来的职责、使命以及坚守的准则,在这一瞬间烟消云散。他突然间对那些欺压别人的皮人有了几分理解,或许他们也只是渴望追寻那最初的光芒,以照亮自己内心的贫瘠,好再次沐浴在那神圣的光辉之下。然而,这道光芒却如此残酷,它需要牺牲他人的生命,摧毁他们的自尊,夺走他们所珍视的一切,才能显现其璀璨。
就像在这牢房之中,昏暗的火光映照下,她仿佛失去了痛觉,刀尖刺入胸口,漆黑的血液从伤口中涌出,沿着乳房两侧缓缓流下,流入生命的死地。她的身体好似不再属于自己,面部表情麻木,看不到也没有了任何承受折磨的痛苦,那双空洞的双眼内,早已失去了求生的渴望,她变成了一具没有灵魂的人偶。
牧己心中的恐惧瞬间如潮水般退去,连同之前的震颤也一并消失。原本的快感也被没有得到预期结果的无趣所取代。然而,在此刻,他的心中却涌起了一丝怜悯。她出生时披在身上的尊贵与荣耀,如今已荡然无存。此刻的她连最基本的尊严都已失去。
火盆炙烤的牧己后背冷汗连连,他闭上眼睛,渴望再次触碰那道光芒,他的喉结滚动,那把蝉翼般的刀刃更深地刺入了她的胸口,直抵那颗脆弱而重要的心脏所在的位置。他却又突然间停下了手中的动作,再度睁开双眸,目光中怜悯追寻着快感,交缠在一起。他的眼前的女毛子,浑身打结的毛发,散发着令人作呕的恶臭,脸上更是布满了狰狞可怖的长疤,仿佛是命运的残酷嘲讽。他看到她,联想到了那些同样遭受折磨的女皮人,同时也不禁回想起自己曾经经历过的欺辱和酷刑,那些痛苦的回忆与眼前的景象交织在一起,令他心中涌起的怜悯最终跑赢了快感,使他无法再忍心目睹眼前的一切。他双手握住银刀,直到刀柄触及她冰凉的胸口,他才艰难地松开了双手。
“多谢!”她声音虽低却清脆悦耳,嘴角微翘,露出淡淡的微笑。尽管往日的尊贵已不复存在,但就在她微笑的瞬间,尊严却奇迹般地重新回到了她的身上。
“哎……刀下留人……”单驼急切地呼喊,但一切已经太晚。他双手连拍大腿,懊悔不已,“唉,她倒是轻松解脱了,我难得的报复对象,我多年的愉悦源泉,就这样消失了……”
说到这里,单驼竟不禁泪流满面。牧己看着他,有些疑惑地问道:“不是你自己说的让我选吗?”
“但我没想到——你不折磨她,反而一刀直接杀了她啊!直到你刀抵住了她胸口,刺进去时,我还以为你是要折磨她呢,真是没想到……”单驼哽咽着说道。
牧己虽不算聪明绝顶,但也不笨。他渐渐明白了单驼的心思,“你折磨她这么久也够了。”他淡淡地说道。
“折磨人的乐趣和存老酒一样,时间越久,香味越醇!你知道这其中我花费了多少心思,倾注了多少心血吗?你一下就将她杀了,就像美酒砸在地上,一切都毁了……”单驼痛心地诉说着。
“你们是有什么深仇大恨吗?”牧己忍不住追问道。
“我深恶痛绝毛人,认为他们应受惩罚。自他们诞生之日起,便背负着罪行……”
“究竟是怎样的罪行?”
“那便是欺压我们皮人的罪行。”
“但毛人是我们的统治者,他们……”牧己的语气中透露出一丝犹豫,“他们是我们的统治者,他们的所作所为,都有其理由……”
“哼!”单驼白眼一翻,反驳道:“你刚刚不也亲手结束了你口中那位统治者的生命吗?”
牧己低下头,轻声解释:“我只是想让她从痛苦中解脱出来……”
“她不再受苦,痛苦便转移到我身上。”
那些戴着面具的领路人和传递纸条给牧己的人纷纷鼓掌,对牧己的行为表示赞赏:“做得好啊!我们早就想这么做了……”
然而,尽管他们这样说,但却并没有像牧己这般去做。
在角落的幽暗之中,一个身影仿佛一条即将跃出水面的鱼,腰杆弯曲如钩,但当他一步步向前迈进时,那腰杆却逐渐挺直,仿佛一个失意又拘谨的人重拾了自信。
单驼等人此刻已单膝跪地,低垂着头,竟不敢直视那个皮人投来的目光。那目光中闪烁着凌厉的刀光,似能够插透人的灵魂。这眼神落在任何一个人的肩上,都会让人不自觉地矮上三分,心生敬畏。
“参见指挥使……”一声洪亮而庄严的称呼响起,冲撞得牧己的心脏狂跳。他意识到站在自己面前的这位必定是身居高位的大人物,也跟着跪在了地上。
单俯权站在他们面前,眼神始终没有离开牧己。他缓缓开口,声音中透露着一丝威严:“都起来吧……”
牧己抬起头,望向那位被称为指挥使的神秘人物。他戴着一张鹰首的金色面具,遮住了大半张脸,让人无法窥见表情。尽管面具遮挡了他的面容,但牧己还是从那双眼睛中感受到了笑意和温暖。
“欢迎加入我们……”单俯权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