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李希言依然在一阵阵的鞭炮声中起床梳洗,换了一套新的夹袄衫,带上罗一送的面具,出了屋门。大雪飘了一夜,罗一正在扫地上的积雪,抬头瞧见李希言的脸,心里美滋滋的。厨房里饺子的香味绕着小院飘散出去,屋外石桌石凳上还摆着晾冻的饺子和汤圆。以及各色糖果零嘴。今儿学堂里的孩子们会过来拜年,来的人都要送一些上冻的饺子和汤圆和零嘴,当然红包也要给的。
吃完早饭,李希言问“你俩为何都不穿新衣?”
“等会儿收拾完就换上,怕弄脏了”,两人异口同声。
“嗯,行。”
二人刚换好衣裳,敲门声传来。
第一个来的是韩淹和李霄,二人结伴,各自背了个大口袋,空空的,就等着李希言的零食来填满,“先生过年好,海叔过年好,罗……师兄,过年好!”说着跪倒在李希言面前。
“嗯,起来吧”。
安海忙着用布兜捡拾上冻的水饺汤圆,点头回应,罗一则取来一个小竹筐站在李希言身侧也点头回应。
“上前来,你们去了府学,今年的红包比往年多些”,说着转身从框里拿出两个红包递给二人,安海上前递上两个装着冻饺子的布袋。二人道谢,喜滋滋的离开,回到家才发现红包里装的是一张十两的银票,顿时眼泪汪汪后悔没给先生多磕几个头,他们的爹娘一年到头也就挣个五六两银,拜个年就得先生十两,给府学里的先生的年节礼总算有着落了。四个去了府学的学生的家人也都是多烧了几炷香,祝愿李希言能长寿康泰云云。
上午的时候学生们都差不多都来过了,这边罗一收拾好弯腰给李希言拜年,也给海叔拜年,又得了俩红包,推迟不要了,说昨夜已经给过了。但李希言说“你三月里就要报名院试了,过两日去给府学的先生拜年礼得重点,别院试考有什么变故。”“好”多余的话没有,在他没有能力的时候接受心意就是最好的感谢,待有足了够的能力自保且能帮助他人时,记得这些旧日的好,在他们需要的时候伸以援手。这是她教的做人做事的道理之一。
小院里热闹了一天,这里不讲究上午下午拜年,家远的学生以及一些年纪较小的孩子都是下午家长陪着来的。最后冻水饺发完了,安海就多发了些糖果。
希言的小院,也只有初一最为忙碌热闹,过了初二就冷冷清清的,胡同里各家各户都有走亲访友,不时几声热闹传来,还有人家来客了,过来借桌椅板凳的,希言都不甚在意,但罗一却伤心了,安海看出来就开解道:“公子是真不在意,你不必为她感到伤心,也许……以后你会知道的”。
“海大叔,……您能告诉我你们到底是什么人吗?我知道,你们的身份肯定比镇上的人都高,只是为何要来这边关之地?”罗一还是问出了几年以来缠绕心间的疑惑,刚开始,他也以为她就是家境富裕些的落难小姐逃婚或者避祸。
随着天长日久的观察,她对一切漠不关心,却又应对得心应手;她学识渊博远超府学里的任何先生,却甘愿在边关小镇教授蒙学;她明明相貌清丽可人却整日带着面具;她出口成章,气度灼灼,却喜欢市井烟火;她明明只有弱冠之龄,但看待任何人都以长辈的心态自居,包括身边的海大叔,那么大了,她还经常说他是小孩心性。可到底谁是小孩呢?
她细心周到的考虑到每一位学生的情况,以各种借口帮扶他们,却又不在意他们及其家人是否知道;她心地善良,却并不会帮助每一个遇到的穷人,就像自己,乞丐堆里那么多人,她只是把自己带了回来;她懂得兵法谋略,却不愿意给自己讲50年前的平渡之战和后来的解救京城围困之战。在府城他追着说书人老葛问了两天,老葛都糊弄他。于是回来没几日就问李希言,她却说那没什么可讲的。
所以,她和海大叔到底是什么人?普通的富家养不出这样的人、这样的仆。
“你莫要好奇,我家公子没什么身份,就是我们老爷家有些家底儿,从小请了许多人教导公子,我就是我家公子的奴。只是老爷夫人过世了,公子伤心就来了这里。”安海拍了拍罗一的肩膀,起身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