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冰天雪地里昏昏沉沉,李希言不知自己身处何方,好像在海上,眉头一直紧皱,越来越冷,像是外界温度骤降传来的冷,又像是骨缝里皮肉里渗出的寒意。
她冷的瑟瑟发抖,偶尔有意识偶尔像做梦,身体蜷成一团,企图留住逐渐流走的热量,她不停的喊着冷,有人给她喂了药,应该是安海,她听见他“公子公子小姐小姐”不停的呼喊。
药水入口,有丝丝暖意散开,维持了多久呢?怎么回事?怎么还是冷,无法抵御的骇人的寒意,渗透骨骸,她身体里的血液莫不是变成了冰碴子?
安海心急如焚,他使出全身的力气拿这一生最好的的驾驾驭马车的技巧,疾驰在不算平坦的官道上。快到了,快到了,再快点,再快点……
两天一夜,不眠不休,马车驶入了一个靠山脚的农庄。马车刚停稳,两个老仆迎上来,安海厉声吩咐“立即准备热水、炭盆,庄子百步内任何人不许靠近,违者杀。”
“是”两个老仆一个妇人健步如飞转头各行其事去了。
李希言的嘴唇轻颤着,口中发出细碎的低吟声“冷……”。她感觉海上风浪终于停止了,她被人抱着不知到了哪里。温暖的怀抱离开了,她想抓住,奈何抓不住。
她又被人喂了药,有丝丝暖意袭来,似乎一缕春风拂过,令人陶醉。
安海离开了一个多时辰,再次返回时身边跟了一个一身黑衣的男子,弱冠之年,貌美且阳刚。
进了内院室内,热气蒸腾,与室外比,一个春天一个冬日。可是内里床榻之上层层棉被之下瑟瑟索索不停的颤抖身躯似乎与他们不在一个世界。
站在内室帘幕前,安海顿了下,像是终于鼓足勇气下定决心般大步跨进入,“来吧”,身后的人明显僵了下紧随其后。
近到床前,一阵寒气萦绕,黑衣男子看到了什么?那是人吗?身上盖着厚厚的被子,露在外面的头脸似乎结了一层霜,牙齿上下打颤,一层冰霜的睫毛颤抖着,眼皮下眼珠子似乎在蠕动,嘴里说着含糊不清的话。
只见安海上前打开几上的一个盒子,拿起一粒药丸放进一旁的碗里,倒了点一旁的冷水,再从火炉上拎起茶壶掺入一点热水,用勺子碾碎药丸直至化成黑水,才坐到床边半抱起浑身冰凉的霜人,拿过一旁的帕子垫在她下巴处,立即困住不停乱抓的手。
黑衣人终于反应过来,上前端起碗准备递给安海。见安海撇了他一眼,那意思是你没点眼力劲吗?看我还能腾出手吗?
黑衣男子就这样一勺一勺的喂着,终于喂完了,也洒完了,那霜人渐渐安静下来,只是不停的呢喃,只听清了一句“妈,想回家,……回不去了”。
放下怀中人,换掉了冒着寒气的被褥,安海折腾了一身汗。转头看向一旁站立的黑衣男子,“她就是你这一生誓死效忠的主子,十三年前中毒后就留下了这寒症。这是第二次发作,以后会不会不知道,多久发作也不知道。所以你要时刻不离身,保护好她。”
“是”
“今后你不能有其他女人,除非主子不要你了,此事暂时不能让主子知晓,至于日后如何,看你的造化了,你……可能做到?”对男人来说很残忍,但对小姐好就成。
这个男子他费心培养了十一年,就是给小姐预备的解毒人。其实罗一也不错,只是他终究要走科举之路,不可能一辈子无名无份的跟着小姐。
“能”,冰冷坚定的语气,这不是命令吗,为何还问?
再次看了眼床上又开始蜷缩成一团的人,“去吧”,留下一句安海头也不回的走出了内室,离了厅堂,关上了房门。
黑衣男子看向床榻,墨发尽散,青丝流泻,乌黑的发丝缠绕在脖颈上,这黑色更衬的她皮肤苍白的可怕。走近坐下,似乎又感到了寒意,这到底是什么毒,什么人如此狠毒?十三年前她才多大?十岁有么?
她紧缩着身躯,双肩轻轻颤抖着,唇色苍白到毫无血色,像雪地里快要凋零的冰花。
李希言朦胧的意识里感觉到贴在身上的温热,她下意识的抱紧带给她温度的物体,紧紧贴缠了上去,这回没有人制止她了,真好。
李希言感觉到太阳出来了,融化了身上的冰霜,似乎又上了船,有风浪,起起伏伏,温热的海风舒爽,血液开始升温,真好啊。
那是什么?飞机啊,快靠岸了,有高楼啊!这是回家了吗?太好了,终于回来了。摸了摸兜里,她要买高铁票回家,手机呢?到处翻找,哪儿去了?她急哭了……
突然间,乌云蔽日,狂风大作,下起了冰雹,气温骤降,“好冷”
“公子,公子,醒醒,公子”安海来到床边再次不停的呼喊泪流不止的希言,已经过去三天了,症状明显好转,发作的时辰已经间隔一天了。
“继续,我去准备热水热粥”安海说完又转身走了,留下似乎也冒了寒气的男子。
“……”他这算是艳福吧?
梦里,李希言的眼泪哭干了,船怎么还没到岸啊。狂风席卷着她又回到了关家,见到了父亲母亲,见到了他那不停添人的三百亲卫,见到了倒在血泊里的一个个年轻的面孔,见到了意气风发的容锦,见到了许多人,甚至见到了那个曾经要杀了他的皇帝……
又过了三日,落雪的清晨,有温热的米香入口,好饿啊,下意识的咬上去,耳边有闷哼声。迷迷糊糊睁开眼,一个人影站起身,看着不像安海啊,这谁啊?眼花了?闭眼,再睁开,对上了一个陌生的脸……对方似乎受惊般转身离开了房间。
房间不是逻叶城那个小院的布置,空气里飘着淡淡的熏香,窗外枝头雪已落白,哎,好大一场梦啊。
不一会儿,安海进来了,惊喜的扑倒床前,“公子,您终于醒了”。
抬了抬酸软的胳膊,使不上力气,冲阿海笑了笑,“别哭了,扶我起来,没力气。”
“好,公子慢点”,垫高靠垫,倒了杯热水,看着她慢慢的喝完接过杯子放下。
“我睡了多久?这是哪里?”
“……公子睡了八日了,这是文家庄,当初闹鬼传的太厉害了,这一片都荒废了,后来您不是说想在乡下住些时日,属下就买下了这里……这些日子都是阿香照顾的,公子还记得阿香吗?”
“……哦,她啊,被夫家休弃投河自尽的那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