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见有人被抬出来，恐怕是死了。”黑尔惶然道，“他们没打起来吗？”

芬恩看了眼满脸通红的阿德，耸耸肩：“没打起来。有那个巴丹尼亚人的王压着，只是吵了几句，没有真的动手。那个人摔倒，被自己的斧头砍死的。”

“你们没事吧？我看你们一直没出来，还以为有人受伤了。”赫尔穆问。

“没有。阿德非要吃了饭再走，我也赞同他的看法。”

看着中庭里一片狼藉，血流满地，柱子上还钉着一支箭的情景，除了诺德人之外的三人皆是肃然起敬。赫尔穆竖起大拇指：“好汉子！”

阿德睁开眼睛，击柱三剑，狼嗥也似的叫了声——

“就来，就来。”侍者托着个盘子冲到他们面前，为他们点起蜡烛，满头大汗地挤出一个苦笑，“几位之前点的那三份被人抢走了，这是现做的。三位吃好喝好，吃好喝好。”

“拿酒来，甜酒。”阿德命令道，随即抱起三明治咬了一口，又转向赫尔穆，“你之前说找我有事？就在这说吧，没有外人。”

黑尔和老海狗自觉退开几步。

“我打算把山羊街12号卖了，想问问你愿不愿意接手。”

“为什么？”

“我需要现金，准备一笔赎金放在赎金经纪人那里，这样将来一旦被俘，就能以最快的速度获救。再说了，我都出去打仗了，留一座房子在这也没什么用。这又不像田产和商铺，可以有产出。房子只会折旧，尤其是这种海边的房子。”他最后意味深长地补了一句，“我想您一定深有感触。”

“你想卖多少钱？”

“三千五百个第纳尔，连带其中的管家和佣人一并转给你。价格可以商量。”赫尔穆补充道，“这也是我不想抵押给银行的原因，他们习惯把人工费计算得很低。”

“我明白了，改天让我的祭司跟你谈吧。”

“好的。”他又转向芬恩，“芬恩，我还有件事想和你商量。”

芬恩手里抓着那个三明治咬了一口。阿德没说谎，这的确是他吃过的最好吃的龙虾三明治，首先面包就是特制的，蓬松香软特别白，吃到嘴里有股甜味和黄油的香味。黄油也不是常见的羊奶黄油，而是——他也说不出是什么奶做的。里面夹的是煮熟的龙虾肉、黄芥末酱、蛋黄酱、芝麻菜、切成丝的薄荷叶，淋了一点橄榄油和柠檬汁。黄芥末的丰腴饱满和龙虾的鲜甜相得益彰，秘密武器薄荷叶更是给你带来惊喜，一口咬下去满是摄入蛋白质的满足感。

“芬恩？”

“抱歉，你请说。”芬恩咽下食物，正襟危坐。

“家里给我送来了两个侍从，这样我就不再需要米罗了。我想把米罗让给你，你意下如何？你应该缺一个侍从吧。”

“具体怎么说？细节上......”

“你可以自己跟他谈，他就在这。”

米罗走过来，拉了把椅子坐下。

芬恩也不多废话：“我觉得赫尔穆之前跟你签订的合同就不错，也就是每周三十个第纳尔。就我所知，这个价格是高于平均水平的，但又是我能接受的。我们互相都有所了解，应该不需要进一步试探了，你觉得这个价格怎么样？”

“我恐怕不能这么算。赫尔穆先生和您的三十个第纳尔是不一样的，他是家族继承人，而您不是。”

“如果你担心的是这个，我倒是有一个想法。作为补充条款，我可以答应，如果我们都活过了这次战争，且身体完好没有伤残，可以代表家族与你建立封建效忠关系。我认为这能最大限度地保证双方的利益，你意下如何？”

“这件事您能做主吗？”

“我没法给你保证，但我会尽力促成此事。事实上，等我们签订了雇佣合同，你就可以亲自去一趟梅钦村，我会写一封信，就此事询问家族的意见。或者，我也可以和你一起回一趟芙多洛。你觉得怎么样？”

长考之后，米罗最终点头：“可以。”

赫尔穆也是松了口气，回头跟黑尔打了个眼色，后者也走上前来。

“你们不用签个对赌协议之类的？”阿德眼神飘忽地扫过在座的几位。

米罗当即正色答道：“我信得过他。”

芬恩转而看向黑尔：“你也找我有事吗？”

“跟着赫尔穆凑个热闹，没想到会遇到这种事。”黑尔耸肩，“你们知道刚才是怎么回事吗？”

“猎狗团，嘿嘿，猎狗团的人来找曾扎尔人的麻烦。”想起这个滑稽的名字，阿德把自己整乐了，蘸着酒随手在餐桌上写写画画着说道，“外面突然射进来一支箭，两边都以为是对面的人，两边的头领都怕死得不明不白，然后就没打起来。”

“这位是？”

“古斯塔沃·阿德勒熙迪，我的朋友，一位剑术十分高明的决斗者。”

米罗问：“那岂不是说，这支箭反而解除了两方的争斗？”

“恰恰相反，原本的矛盾没有解决，反而种下了新的猜疑。如果找不出那个弓箭手究竟是谁，给这次事件盖棺定论，这支箭会成为一个永远不会愈合、永远在失血的伤口，让两方原本就十分薄弱的合作蒙上一层阴影。”阿德大着舌头给他们解释，“最妙的就是这支箭没伤到人，两边都有话可说。这还真是个大麻烦，哈哈哈。”

芬恩看见黑尔的面色变了变，问他：“你怎么了，不舒服吗？”

“我听说我们这些自由佣兵团队所属的，那个志愿辅助军团，会分出一部分人给巴丹尼亚人指挥。”黑尔答道，“而且是由他们优先挑选，像我们这种有一定战斗力的，肯定会被优先选走。我们原本就得罪了曾扎尔人，这样一来岂不是......”

“你怎么得罪了曾扎尔人？”

“就是今天，我的人偷东西被抓了......我还带着人跟他们打了一架。”

芬恩道：“那不是正好吗？让巴丹尼亚人做你的盟友，总比独自得罪曾扎尔人来的好。”

赫尔穆也接着说：“他说得有道理，黑尔。你选择了你的敌人，却还没选择你的朋友；当你选择了你的朋友，你的敌人才会确定下来。不要害怕冲突，要把它当成一种契机。”

黑尔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他身后的诺德人张了张嘴，却没说出话来。

“这位是？”

黑尔介绍说：“诺德人赫古尔，你可以当他是我的军士长。”

阿德点点头：“那么赫古尔，你有什么看法尽可以说出来。”